正文 第二十五回 王化貞機關算盡 李永芳忍辱負重

顯佑宮秘笈載:天命六年六月,明將毛文龍攻陷鎮江城,佟養正父子被俘,押解進京後被殺。王化貞欲策反李永芳,八阿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王化貞渾然不覺,以為得計,入八阿哥彀中。

努爾哈赤得知鎮江陷落的消息並不大以為然,這是他預料中的事,令他痛心的是佟養正父子被俘,他派出幾撥人馬,想於途中攔截之,但都落了空,後來他才知道,毛文龍防備了這一手,走的是水路。

朝議上,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汗王道:「丟了鎮江城沒什麼大不了的,派兵奪回來就是了,關鍵是此事是誰策劃的,是舉子王一寧。最近,這些個讀書人相當活躍。文程先生,看起來對這些人的教化一時還難以奏效。他們家境都很富庶,祖上或官或商,都是有身份的人,滿腦子光宗耀祖,忠孝節義,盼望著考個舉人進士的,也好出將入相。我們來了,打破了他們的美夢,當然要拼了命地反對我們。他們比一般人更可怕,因為他們有思想,有韜略,眼下對他們決不能姑息,能化則化,不能化則殺,不能任其鬧騰下去,否則還不攪翻了天。」他側身問范文程道:「文程先生以為如何?」

「汗王睿智英明,文武之道,應一張一弛,寬猛相濟,我們剛剛進入遼陽,這汪水真不能讓他們攪混了。」

李永芳卻道:「汗王,臣以為還是不殺的好,先關起來,若能感化過來,或可為我所用。」

汗王聽罷,心頭掠過一絲不快:抓起來有什麼用?什麼時候能化過來,袁應泰能化過來嗎?何監軍能化過來嗎?況且鎮江那些鑲黃旗將士就白死了,佟養正就白死了?他想駁斥李永芳,卻有些於心不忍,永芳最近立了多少功啊。

突然,四貝勒喝斥道:「李永芳,你也太狂妄了,父汗的御旨你也敢反駁?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一個苟且偷生的小人。怎麼?你想把這些殺了我鑲黃旗弟兄們的畜生們都保護起來,一旦有變,你還回到南朝小兒皇帝身邊嗎?」

李永芳一愣,入金以來,他從來沒受過如此白眼,現在,大金國舉足輕重的四貝勒,說他有二心,氣得他火「騰」地上來了:「四貝勒,你如此講話,就不怕寒了漢官們的心嗎?在下這是在朝堂之上,就國事發表自己的看法,即便有所不當,也不應受如此羞辱,請四貝勒說話放尊重些。」

皇太極勃然大怒,他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跟本貝勒如此講話,左右,用鞭子給我轟下去。」皇太極身後的親兵鰲拜、張秉一走過去,掄起鞭子便抽。變起突然,就連汗王一點準備都沒有,眾人亦無不十分驚愕:四貝勒從來沒如此發作過,今天是怎麼了?

額爾德尼卻心裡一動:八阿哥又要搞什麼名堂?李永芳含著委屈的淚被當眾趕出了朝堂,李永芳的岳父七阿哥阿巴泰氣得一跺腳,追了出去。朝議進行不下去了,汗王只好宣布:「散了吧。」

皇太極有意落在了後面,跟著汗王進了寢宮。汗王沒有發作,他覺得有些反常:「八阿哥不可能如此不懂規矩,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他見皇太極走了進來,笑道:「八阿哥,你又在耍什麼鬼頭?」

皇太極一擺手斥退了寢宮中的所有人:「父汗,兒臣已截獲王化貞寫給李永芳的信。」說著,他將信呈上。

汗王看罷:「噢,他們想策反永芳。但我看永芳自歸順以來,忠心耿耿,現在與巴索有了兩個孩子,豈能輕易反叛?」

皇太極道:「父汗,兒臣已發現新降漢官魏志輝是明的諜工,他正在暗中活動,今天這齣戲就是演給他看的。所以,對永芳將軍還得再狠些,還要再示懲罰,為了大金國,他只好受點委屈了。」

汗王這才明白了,八阿哥這是在用苦肉計,許多人竟被他蒙了過去。

當天晚上,李永芳被秘密召進了宮。燭光下,汗王歪靠在炕上,皇太極坐在炕邊的馬杌子上。他進了門直接叩見了汗王,跟皇太極連招呼都沒打。

皇太極道:「永芳將軍,還真生氣了。」

李永芳毫不退讓:「我是個什麼東西,哪敢生四貝勒的氣?」

皇太極卻是和顏悅色:「好了,別說氣話了,你看看這個。」皇太極將王化貞的信遞給了他。李永芳接過來,看著看著臉色變了,他撲通跪倒:「汗王,臣自入大金以來,汗王以女妻我,委我以重任,臣在明,不過是一邊廷小吏,如今我貴為額駙,地位顯赫,與在明時相比,乃天壤之別。汗王待臣天高地厚,臣豈能有二心?請汗王及四貝勒明察。」

汗王道:「起來吧,朕相信你才將信讓你看,你知道八阿哥今天為什麼當眾羞辱你嗎?」

李永芳有些醒悟:「四貝勒該不會是用苦肉計吧?」

皇太極哈哈大笑:「叫你說著了,我用的就是苦肉計。魏志輝是大明的諜工,他已露出了馬腳,我們要利用這個飯桶,所以,你還得再受些委屈。」

「只要是為大金國,臣受再多的委屈也絕無怨言。」

「我聽說你和王化貞的愛將孫得功私交甚密。」

李永芳大驚:「你怎麼知道?」

皇太極淡淡地一笑:「聽說而已。」

李永芳心中暗想,八阿哥的諜工網實在是太厲害了,比起明的東廠來毫不遜色:「臣與孫得功是同鄉,同一年參加的武舉考試,同一年放的官,彼此之間,無話不說,無心不交。」

皇太極道:「你能否將其爭取過來?」

「試試看,我覺得成功的把握很大。」

「你可回信給王化貞,先不要答應他,訴說一下你的苦衷即可。你再給孫得功寫上一封,我派人送去。如果我們能將孫得功爭取過來,打廣寧可就易如反掌了。」

第二天,李永芳借故有病不來上朝,汗王動了怒:「昨日不過是和八阿哥吵了幾句嘴,今天裝病不來上朝,哪裡有些許的大將風度。阿敦,你給永芳送去一套女人衣服,讓他穿著來見朕。」

在女真人看來,一個男人被穿上女人衣服是最大的羞辱。

李永芳在阿敦和幾個親兵的押解下,身著女人服裝進了朝堂。眾人悄聲發笑,李永芳頭垂得低低的。

汗王道:「這不是好好的嗎?哪裡有什麼病?你患的是心病。一個堂堂的額駙,為了幾句爭吵就不顧國家大事了,真女人也。你就穿著這身衣服在這站著。」他對群臣道:「咱們議事。」

李永芳接連幾次被訓被辱,後來真的「病」了。汗王盛怒之下,將他的總兵一職給免了,結果又成了李游擊。

李永芳被免去總兵之職後,整天在家喝悶酒,罵人,打老婆,巴索嚇得是大氣不敢出。阿巴泰聽後,氣沖沖的上門興師問罪:「李永芳,你算個什麼東西?有本事跟八阿哥理論去,在家打老婆算什麼男人?」

李永芳已是半醉半醒:「岳丈,你也罵我是什麼東西。我是什麼東西?我他媽的不是東西,漢人看我是叛臣賊子,在你們眼裡我是苟且偷生的小人,我活著真他媽沒意思。」

「沒意思你就打老婆嗎?」

「巴索是我的女人,我打她怎麼了,你管不著。」他吼了一聲:「巴索,給我倒酒。」

巴索這兩天叫李永芳嚇蒙了,以往李永芳也有過心不順的時候,但從來也沒這麼對待過她。在李永芳眼裡,巴索是他的心肝寶貝,夫妻二人感情非常融洽,可這兩天是怎麼了?

巴索含著淚,過去要給李永芳倒酒,大黃狗跟在巴索後面,知道自己的女主人在受委屈,耷拉個尾巴,瞅著巴索,像是在安慰。巴索哆哆嗦嗦地拿起酒壺。

阿巴泰氣得一步衝上去,搶過酒壺,摔在地上:「我讓你喝!」

李永芳大怒,一把抓住阿巴泰的前襟就要動粗。阿巴泰手下的親兵們一看:反了,反了,你敢動手打阿哥,忽拉一下衝過來將李永芳捆了。阿巴泰舉起鞭子便抽,十幾鞭子下去,李永芳衣服就被抽爛了,胸前背後都滲出了血。

「阿瑪,別打了,永芳他心裡難受,你不讓他發作出來就憋死了。」巴索心疼地跪在了地上。

阿巴泰見女兒求情,氣得一跺腳,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抽了一下:「冤家,冤家!」對親兵喊著,「走,咱們走!」

王化貞接到李永芳的回信,欣喜異常,李永芳儘管沒表態,但字裡行間流露著對大明的眷戀以及身處蕃邦的苦悶。他掂量著這封信:「李永芳啊李永芳,本撫若能把你爭取過來,還愁遼東不復嗎?」他致信魏志輝,催他加速策反李永芳的工作。

魏志輝卻一直沒敢輕舉妄動,他在觀望,皇太極是不是在演戲?後來,他看到李永芳一再被貶,今天又被阿巴泰打了,他的疑慮漸漸在消除。該到出面的時候了,李永芳要是再這麼鬧下去,努爾哈赤一怒之下,把他殺了,可就什麼都落空了。於是,他決定今天晚上與李永芳攤牌。

李永芳倒霉的頭幾天,不斷地有人來看望,畢竟是額駙嘛,可時間一長,來的人少了,近幾天幾乎就沒誰來了。今天被阿巴泰抽得皮開肉綻,一個來看他的都沒有。他笑了,真是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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