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講兵法身邊聚眾將 都遼陽大金初定鼎

顯佑宮秘笈載:天命六年,汗王決定遷都,起建遼陽新城。在遼東全境推廣以丁計田之法,定十之稅二,令滿漢同村居住。八阿哥著力培養大金青年將領。六月,接大妃回宮,乃八阿哥之意也。

遼陽城被攻佔後,八旗兵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很快席捲了遼南七十二城,以遼河為界,河東已盡為大金所有。

進入遼陽城後,汗王忙得不可開交,一直到六月才正式為額亦都舉行葬禮。汗王親臨祭弔,痛哭失聲,祭悼儀式結束,尚坐於墳側不忍離去。代善等眾人見父汗年事已高,過於悲痛恐傷身體,好說歹說地將父汗勸上了馬。

回到宮中,汗王就覺得精神恍惚,渾身就像散了架子似的,難受得要命,躺在炕上,茶飯不思,而且額亦都的影子總在眼前晃動。他再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懼:「額亦都才五十九啊。難道朕也得死嗎?真要死了的話,眼前的一切就都毫無意義了,朕的江山,朕的八旗鐵騎,朕的兒女,一切的一切統統便化作了烏有。」晚上睡不著覺,如煙的往事一件件地在腦海中浮現。他想舒爾哈齊,想褚英,想佟春秀,想孟古,也想袞代。袞代在朕最艱難的時候跟隨了朕,雖然有錯,但不至於死罪,真要是莽古爾泰下的手,就太絕情,也太可怕了。一個連自己生身之母都能殺的人又有誰不敢殺呢。突然一個美麗的影子非常清晰地出現在眼前:阿巴亥。

一晃一年多了,大妃現在怎麼樣了?大妃不在身邊這一年多的日子裡,努爾哈赤的晚上過得沒滋沒味,曾經滄海難為水,大妃被驅出宮不到一個月,汗王就後悔了,但他得綳著,不能就這麼讓她回來。後來,他看到代善和從前幾乎沒什麼兩樣,依然如從前一樣的忙于軍務政務。汗王有些懷疑了,是不是冤枉了他們。尤其是阿濟格已長大成人,鞍前馬後的,不離左右,常常藉機會在他面前講多爾袞、多鐸如何調皮,如何想父汗啊等等。漸漸地,汗王原諒了她,畢竟還有三個孩子嘛。再說,沒有大妃這日子真太難熬了。

皇太極府中這時正聚集著一大批青年將領:有舒爾哈齊第六子濟爾哈朗,有穆爾哈齊第六子務達海、禮敦曾孫額爾德,代善之子岳託、碩托、薩哈廉,德格類、朗球、杜度等等,幾乎所有大金國的青年將領都在這裡。剛剛進入而立之年的皇太極,戎馬生涯已十多個春秋,在大金國青年將領的心中,是個智勇雙全的大英雄,同時又是個諄諄長者,是位先生。皇太極利用自己精通漢文化的優勢,經常將這些弟弟、侄兒們招到府中,給他們講《三國志演義》、《孫子兵法》,講《論語》、《孟子》。此時,他手捧著《孫子兵法》,在地當中踱著步,真的像個先生:「孫子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你們誰都會說,但真正用起來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岳託,你說,怎樣才能知彼?」

「哨探,通過哨探了解敵人。」

皇太極道:「這僅僅是知彼的一個途徑,但孫子在計篇中同時講道:『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什麼意思呢?敵人本來很有實力,但卻裝成十分軟弱,本來是有用之師,卻裝作無用的樣子,誘惑你上當。於是,哨探有時得到的情況,往往是表面的,虛假的,因此也就是不可靠的。如果一個將領憑著這些表面的不可靠的甚至是虛假的情報作出決斷,就會導致極其嚴重的後果。戰國時有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他最懼怕秦國的大將白起,秦國得知後,暗中起用了白起,卻打著另一位將領的大旗。兩軍相遇,趙括頗有幾分得意,以為敵軍不堪一擊。但雙方一接觸,秦國立刻打出了白起的大旗,白起出現在了趙括的面前,趙括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結果趙括為秦軍所殺,趙國兵士四十萬人被秦國盡數活埋,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坑趙卒四十萬於長平。秦國在這次戰役中用的就是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趙國得到的便是假情報。所以,光憑哨探是不行的。」皇太極轉過身,「薩哈廉,你說說如何能更準確的知彼?」

薩哈廉已十七歲,從軍一年有餘,最受皇太極喜愛,他回答道:「除了哨探之外,最重要的知彼手段是用間。或打進敵人內部,或將敵人策反成我們的人,要在敵人的最要害處安排諜工。」

皇太極道:「孺子可教也。薩哈廉說得非常精闢,間有五種,有因間、內間、反間、生間、死間。所謂因間,是指利用敵國的普通百姓為間,內間是利用敵國的官員為間,反間是利用敵人派到我們內部來的間諜為我們作事……,用間是一門大學問,對間的賞賚要重於任何人,要絕對信任。再者,用間必須極其機密。因此孫子說,非大智者不能用間,非大仁大義者不能用間。」

杜度搶著說:「我知道,八叔,咱們打撫順、葉赫、瀋陽、遼陽都用了間。」

皇太極道:「嚴格說,薩爾滸一戰也用了間,我們用了杜松的令箭了嘛。打一場大仗,耗費巨大,少則十幾萬,多則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兩的銀子,而秦國用反間計換下廉頗,才花了千餘金,用間花錢極少,收效極大。」

眾人正在這議論,汗王親兵走了進來:「稟四貝勒、各位爺,汗王龍體欠安,叫四貝勒過去呢。」皇太極一聽汗王病了,立刻撂下手中的書,帶著眾弟侄來到汗王身邊。緊跟著,代善等人也到了。汗王心很煩,他不願一大群人圍在身邊,揮揮手:「朕沒大事,你們都回去吧,八阿哥留下,朕有話要說。」

等眾人出去後,汗王卻閉上了眼睛:「八阿哥,你陪朕坐坐,朕這心亂得很,就想讓你陪著。」皇太極握著父汗的手,在床邊守護,不大功夫,汗王睡了。

親兵們無不感到驚訝:「怪了,八阿哥一來,汗王就睡著了。」皇太極微微一笑,詢問著汗王身邊的侍衛和庶妃德因澤,聽後,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他將阿濟格叫了過來,悄聲吩咐道:「你立刻去赫圖阿拉,將大妃接回來。」

阿濟格大吃一驚:「能行嗎?父汗又沒發話。」

「我說行就行,出了事我擔著,能治父汗病的人只有大妃。」

「真的?」阿濟格十分高興,額娘終於能回到父汗身邊了。「多謝八哥,我立刻上路。」

阿濟格來到赫圖阿拉關帝廟時,阿巴亥正在打坐,她雙目微閉,雙手合在胸前,身著一件灰色粗布半長袍,頭戴一頂尼姑小帽,儼然就是個出家的尼姑。阿濟格走到她跟前叫了聲:「額娘。」

阿巴亥一驚:「是大兒子的聲音!」她睜開眼看時,果然是阿濟格,半年多未見,好像又長高了許多。她淚水奪眶而出:「你怎麼來了,誰讓你來的,是你父汗嗎?」她一連串地問著。

「父汗病了,茶飯不思,哥哥們非常著急,是八哥讓我來接你的,他說只有額娘能治好父汗的病。」

「你父汗病了?什麼病,厲害嗎?」阿巴亥著急地問。

阿濟格搖搖頭:「我也說不好。」

一年多來,阿巴亥最想念的還是汗王,她後悔自己的越軌行為,汗王對她的懲罰,她認為是老天對她的報應。她憑著女人的直覺堅信:汗王遲早會來派人接我的,汗王離不開我,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儘管不是汗王派來的,但八阿哥的主張和汗王沒什麼區別,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關帝廟老尼勸道:「大妃,好事嘛,劫難已滿,苦盡甘來,快收拾一下上路吧。」

阿巴亥把尼姑小帽一扔,還收拾什麼?將隨身之物打了一個包裹,簡單地換了一身衣服,跟著阿濟格便上了路。

三天後的過晌,大妃趕到了遼陽城。汗王正躺在炕上,皇太極走到他身邊,悄聲說:「父汗,兒臣叫阿濟格將大妃接回來了。」

汗王一掀被子坐了起來:「在哪?」

「就在門外。」

汗王臉上露出少有的驚喜:「快,快進來。」汗王沖著門招手。

當阿巴亥領著兩個孩子站在汗王面前時,汗王眼睛潮濕了。他努力控制著,不讓淚水流出來,看著大妃這一身的裝束,他苦笑著:「大妃,回來了,回來就好。餓了吧,八阿哥,讓廚子備飯,朕也餓了。」

阿巴亥看著汗王清癯的面龐,淚水無聲地涌了出來,汗王的這句話有千斤重啊!一個稱呼,恢複了她的身份,她又是大妃了,這就意味著汗王原諒了她。

這次打擊對阿巴亥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她已經感覺到了走投無路的絕望,當她回到汗王身邊時,變得聰明多了。

久別勝新婚,是夜,阿巴亥柔情萬種,努爾哈赤高興得一下子彷彿年輕了二十歲。阿巴亥太漂亮了,她的身段,她的細膩雪白的肌膚,她那……誰說男人朝三暮四?誰說男人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朕後宮中這麼多女人,只有阿巴亥一人而已,有了阿巴亥,此生足矣。

二人云雨作罷,六十三歲的老汗王竟想梅開二度,也難怪,汗王已經好長時間淡於房事了。阿巴亥三十齣頭,正是女人最旺盛的時期,但她卻勸汗王道:「來日方長,別累壞了身子。」

汗王感覺到阿巴亥正在高潮,他有些吃驚地問:「難道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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