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克瀋陽遼民初剃髮 收降卒始建火器營

顯佑宮秘笈載:天命六年三月二十日,汗王率兵攻陷瀋陽。八阿哥收明善火器之降卒,始建火器營。是日,有八旗兵四百人中毒,為漢人投毒所致。汗王欲盡殺城中未降明人,八阿哥力諫乃止。為防漢人作亂,令降民剃髮,有反抗者殺,乃有留髮不留頭之說。

輟朝近三十年的萬曆皇帝,於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日病逝於北京泓德殿。受了他一輩子氣的宮女王氏之子朱常洛即皇帝位,改年號為泰昌。也許是因為多年的抑鬱之氣終於一掃而光,給朱常洛帶來了極大的興奮,也許是因為多年的壓抑,已導致身患痼疾,也許是因為多年來的頹廢,造成的酒色過度,朱常洛即位沒幾天,便染病在床,並日見沉痾。服了太醫的葯,腹瀉不止,到了第十天,已拉得這位苦命皇帝骨鑠形銷。病急亂投醫,鴻臚寺丞李可灼自稱有仙丹可為皇上除病,朱常洛不顧太醫們的反對,當晚服下一紅丸。果然是仙丹妙藥,當時便大見好轉。朱常洛求生心切,緊接著又服了一丸,結果當天半夜便龍馭上賓了。從登基到晏駕恰好三十天,人們稱之為一月天子。

四十天內,大明連喪兩個皇帝,為歷朝歷代所罕見,各種流言蜂起,紫禁城內夜夜宵禁,東廠特務遍及京城各個角落,不時有人因言被捕,人們道路以目,京城處於一片白色恐怖中。

「紅丸事件」後的第五天,朱常洛的長子十六歲的小木匠朱由校即皇帝位,年號天啟。為何稱這位小皇帝為小木匠?說起來大明朝儘是些咄咄怪事:這個小皇帝酷愛木工,整天刀斧錛鑿的做一些極其精細的房屋船隻等木製模型,且十分痴迷,又是一個不理朝政的昏君。於是,他的乳母客氏勾結菜戶太監魏忠賢,漸漸把持了朝政,大明政治進入了最黑暗時期。

此時,明在遼東的主帥是熊廷弼,他受任於薩爾滸大戰慘敗後的危局中。在此之前,他曾多年在遼東任巡按,為人剛直,有膽有識,勇於任事,就任遼東經略後,他安撫民眾,修城挖壕,懲治逃將,民心稍定。但熊廷弼不肯結交朝中群小,受惡人彈劾,在任一年許,被罷黜回了老家。

努爾哈赤已下決心攻取遼瀋,準備水陸並進,此時正加緊造船。熊廷弼被罷黜的第三天,皇太極便接到了遼陽的密報。他立即稟報於父汗,努爾哈赤大喜:「熊廷弼乃遼東長城,明有此良將而不用,是天賜沈、遼於朕也。」

天命六年正月剛過,界藩城汗王宮內,一個極其重要的會議正在進行中。汗王雖年過花甲,依然聲若洪鐘:「南朝萬曆小兒已死,小皇帝剛剛即位,南朝正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我大金經一年來的籌備,現一切均已就緒,萬事俱備,東風浩蕩,朕決定,不日將發兵攻取瀋陽、遼陽。今天,我們要共議攻城大計。」

汗王掃視了一下四周。眾人照例將目光集中到了皇太極身上。皇太極非常從容地站起身來:「父汗,瀋陽、遼陽要比撫順、開原、鐵嶺堅固得多,強攻勢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兒臣以為一定要裡應外合,力爭智取。」

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如何裡應外合?」

皇太極道:「讓科爾沁部混進瀋陽城。」

代善道:「明人皆知科爾沁乃大金之兄弟,如何混得進去?」

皇太極道:「去歲蒙古大旱,蒙古人逃往遼東者甚眾,他們扮作逃民即可。」

代善道:「如真能混進去的話,打瀋陽就容易多了。」

「二哥,我們不但要派人打入瀋陽,還要打入遼陽,此事就由兄弟來辦。」

汗王贊道:「八阿哥精於用間,善於伐謀,朕與爾等所不及也。」努爾哈赤不放棄任何一次能當眾讚揚皇太極的機會。

皇太極接下去說:「瀋陽、奉集被南朝視之為遼陽屏障,要攻取遼陽,必先取二城。二城之中瀋陽堅,奉集弱,雷公打豆腐,我們可先從軟處下手,先拿下奉集。這樣,一可振奮我軍士氣,二可威懾敵膽,同時也切斷了瀋陽和遼陽間的聯繫。」皇太極對如何攻取瀋陽、遼陽已成竹在胸,他侃侃而談,詳細分析了瀋陽、遼陽的城防以及攻城的具體步驟,眾人象聽汗王的旨意一樣,聽著皇太極的破敵之策。

汗王興奮地道:「八阿哥所言即是朕的旨意,遼陽乃遼東都司所在地,攻下遼陽意義重大,爾等要同心協力,朕要到遼陽城中過六十三大壽。」

五天後,額爾德尼帶著皇太極的秘令來到了科爾沁。科爾沁貝勒莽古思道:「大學士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額爾德尼說明了來意,莽古思道:「此易爾。請大學士回去告訴四貝勒,此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派宰桑帶上三百人扮成流民,混進瀋陽城。」

額爾德尼叮囑道:「此事關係著攻城將士們的性命,大貝勒一定要想得周密些才是。」

「你放心,賀世賢已經收留了上千名蒙古流民,憑什麼不收留我們,我們頭上又沒貼帖。」

果然如莽古思所言,宰桑一行沒費吹灰之力,便混入了城中。

天命六年三月十日,即明天啟元年三月,努爾哈赤傾全國之兵,攜火炮、盾車、鉤梯等輜重,水陸並進,偃旗息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兵臨瀋陽城下。

十二日晨,眾貝勒齊聚到汗王帳中,汗王再次強調:「瀋陽乃遼東重鎮,人稱堅城,又有七萬明軍把守,這是一場硬仗,我們一定要用最小的傷亡拿下它。」

李永芳道:「賀世賢雖然勇猛,但卻寡謀,且性格暴烈,常貪杯誤事,不難對付。尤世功頗有心計,不可輕視。」

代善道:「攻城不是野戰,八旗鐵騎有勁使不上,硬攻傷亡一定十分慘重。撫順、開原、鐵嶺、葉赫這幾座城池的攻克,都是內線發揮了作用,這次,八弟也要安排好城中內線的配合。」

皇太極道:「誠如永芳將軍所言就好辦了。我們可先派一支人馬到城下叫罵,罵他個賀世賢體無完膚,不怕他不出來。只要他一出城,就不能讓他活著回去。殺了賀世賢,瀋陽城內軍心必亂,至於城裡的內線我已與之約定,只要聽到我們攻城,便動手奪城門,如此瀋陽可下也。」

努爾哈赤手一揮,示意大家安靜:「莽古爾泰。」

「兒臣在。」

「命你率精兵兩千到城下叫罵,誘賀世賢出城,誘得越遠越好。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去。」

「其他人在城外埋伏,殺了賀世賢后,全力攻城。」

總兵賀世賢、尤世功二人正在各自府中用早飯,聞聽有人攻城,不約而同地來到城門樓上。賀世賢手執一根鐵鞭,自稱是尉遲敬德再世,三年前還是個游擊,入遼以來,屢立戰功,不久便一路攀升,現已是總兵大人。楊鎬敗績以來,明將談奴色變,唯獨賀世賢敢與建州兵抗衡,袁應泰器重之,將其由虎皮驛調鎮瀋陽。他見城下金兵一千餘人在狂噪,輕蔑一笑:「一小撮毛賊也敢在這撒野,左右,備馬,看我殺他個片甲不留。」

賀世賢縱馬率兩千人出城,金兵本是誘敵,加之賀世賢又的確勇猛,抵擋了一陣子,便丟盔棄甲狼狽而逃。賀世賢大笑:「爾等看到了吧,金狗不過如此。」他得意洋洋地得勝回城。

尤世功在中衛府門前迎接:「恭喜將軍大獲全勝,今晚尤某要為將軍設宴慶功。」

賀世賢道:「此小勝爾,不足為道,待活捉了奴酋再慶功不遲。」二人進入府中未等坐下,守城士兵來報:「剛才被打跑的那伙金兵又回來了,這回多了個黑臉大將。」

賀世賢罵道:「這些個金狗,又送死來了。」他與尤世功再次登上城樓。這次來罵陣的是莽古爾泰:「城上的龜孫聽著,你爺爺我今天來取爾等的狗頭來了,有種的下來跟爺爺戰上幾個回合。」

賀世賢是員勇將,性格十分剛烈,怎能容莽古爾泰侮罵,早已氣得火冒三丈,率兵便衝出了東門。

「哪裡蹦出條黑驢,敢在你賀爺爺面前撒野,拿命來。」說著舉鞭就打。

汗王真是用人有方,要說罵人,莽古爾泰是長項,他邊戰邊用言語激賀世賢:「龜孫子,快快報上名來,你爺爺刀下不殺無名之鬼。」

賀世賢也不答腔,只是一鞭接一鞭地狠抽。莽古爾泰接了幾招後心裡有了底:原來不過如此。他笑罵道:「龜孫子,原來是個啞巴,你那王八爹怎麼咒出你這麼個啞種。」

賀世賢是個孝子,被莽古爾泰連爺爺帶爹的一頓罵,氣得哇哇亂叫,恨不能立刻將莽古爾泰腦袋一鞭抽爛。莽古爾泰卻虛晃一刀,勒馬跳出圈外:「龜孫子,你該不是條叫驢托生的吧,叫得這麼難聽。」說著撥馬便跑。

賀世賢已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豈能善罷甘休,他拍馬來追,一追便追出了二里之遙。突然,就聽三聲炮響,代善、阿敏、皇太極、杜度等率八旗兵從溝塹、窪地、草叢、坡後等隱蔽處衝出,戰鼓聲、牛角號聲、吶喊聲震天動地。賀世賢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哪裡來的這麼多人馬?」他急忙向城中撒退。莽古爾泰想立頭功,拍馬猛追。城內尤世功見賀世賢跑了回來,急忙令放下弔橋。賀世賢剛上弔橋,莽古爾泰便追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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