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佟養性大志傾萬貫 皇太極遠慮敬兄長

顯佑宮秘笈載:金兵四人在撫順城外偷食百姓雞,為人告發,汗王嚴懲之,碎屍為塊,眾皆駭然。遼東巡撫李維翰聞撫順城陷落,命總兵張承胤率兵收復,汗王用皇太極計,詐敗誘敵,全殲明軍於撫順城西噶布垓。張總兵殉國,遼東副總兵顧廷相僅以身免。

皇太極剛回到自己營中,額爾德尼便到了。他開門見山:「四貝勒今日所為非常精彩。」

皇太極微微一笑:「怎麼,不再怕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了嗎?」

額爾德尼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怎麼講?」

「大貝勒今天作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正如四貝勒所說,他狹隘。雖然保住了巴布的性命,卻丟掉了一個大貝勒的威望和尊嚴。四貝勒卻能從治國之大局出發,深謀遠慮,在汗王面前,又贏了幾分。如今,汗王年事已高,他不可能不考慮後事。汗王最需要的接班人不是那種唯唯諾諾,心胸狹隘,眼光短淺,腹內空空的人。汗王需要的是能以國事為重,胸懷大志,腹有良謀,鞠躬盡瘁,任勞任怨的人。汗王的眼睛亮著呢,你們幾個阿哥的一舉一動,誰勤誰惰,誰優誰劣,誰忠誰奸,莫不在汗王的掌握之中。臣以為,四貝勒如今應當仁不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多替汗王考慮,多替大金國考慮,早日成為大金國的棟樑。」

皇太極發自內心地道:「多謝師傅指點。」

「看,又來了,咱們不是說好了嗎?」額爾德尼笑著責問皇太極。

「好,我認罰,我改口,多謝大學士指點,今天我可以請你喝貝勒爺酒。」二人開心大笑。

原來,為了避嫌,二人之間作一約定,今後不再以師生相稱,皇太極稱額爾德尼為大學士,額爾德尼稱皇太極為四貝勒。

額爾德尼酒一沾唇,便立刻興奮起來:「四貝勒,為臣絕不是離間你們兄弟之情,實是為大金國著想。正如當初為臣勸汗王時所說,建州可以沒有三都督,但不能沒有汗王。對你們四大貝勒,為臣有一評價,大貝勒仁則仁矣,卻心胸狹窄,過於斤斤計較。二貝勒乃舒爾哈齊之子,姑且不論。三貝勒一匹夫爾,更不足道。大金國中,唯有四貝勒文韜武略,胸襟四海,氣度超凡,堪寄重任,眾大臣、眾將士莫不景仰之,大金國如今真的不能沒有四貝勒。只有四貝勒能繼往開來,只有四貝勒能將大金國的事業發揚光大。只要四貝勒能以天下為己任,不計個人得失,踏踏實實做事,繼汗王之位者,唯四貝勒爾。為臣的責任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四貝勒掃除障礙。」

聽著額爾德尼的獨白,皇太極十分感動:「大學士也應注意一些,不要讓父汗覺得我們是在結黨。」

額爾德尼卻不以為然:「黨有君子之黨,小人之黨。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就是黨;志向相投,就是黨。汗王與五大臣是君子之黨,三都督之流等是小人之黨。只要我們不謀私利,結黨又有何妨?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四貝勒,明天你應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大貝勒那去賠個不是,態度要誠懇。要讓汗王看到你尊重兄長的真誠。」

皇太極默默地點了點頭。

代善對皇太極憤憤不已:「這個老八,也太咄咄逼人了。」他常常想拿出大貝勒的派頭,教訓皇太極幾句,卻始終找不到借口。今天又叫他佔在了理兒上。別看代善在戰場上是員勇將,在皇太極面前卻從未占著過上風頭。

第二天清晨,他出去巡營,發現街上的人驟然多了起來,許多店鋪也正準備開門營業。原來,兩個代子被處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撫順城內外,一些躲起來的買賣家和民眾,見城內秩序井然,與往常沒什麼兩樣,便紛紛回來了。代善見狀後贊道:「看來,八弟的主張是正確的,昨天的話我是不是說得過了點。這個老八,出息得太快了。」

對八弟,他此時感到有些陌生:「無論如何不能跟八弟弄僵,八弟可稱得上是國之棟樑,以後我大金還得靠著他呢。」他吩咐長子岳託「你八叔對你最好,你去,把分來的上好蘇綢給你八叔送去一匹。」

岳託嘟囔著抱著東西往外走,正好與皇太極走了個頂頭碰。

岳託道:「八叔,我阿瑪能請神不能送神,這不,讓我給你送禮呢。」

「這不是用不著嘛,算了,算了!」他硬將岳託推了回去。

皇太極一進屋便單腿跪倒:「二哥,小弟昨天多有冒犯,還望二哥恕罪。」

代善急忙上前扶起:「八弟何罪之有,你這一來豈不羞煞二哥。聽說城裡的買賣大都開張了,看來軍紀一事真不能忽視,昨天我倒是有些犯混了。」

「二哥這一爭,保住了巴布的性命,對這些功臣宿將之子有時也真得網開一面。」

二人都有和好之意,自然是談得非常融洽。哥倆剛坐下不一會,汗王親兵傳令:速到游擊府議事,二人便攜手前來。

游擊府院內,各旗牛錄以上的軍官一百餘人,分列兩旁。汗王正在訓話:「朕今天非常高興,為什麼?因為城內的店鋪均已開張,民心已經穩定,這是我們保境安民的結果。」他指著院當中跪著的五個兵士,「朕今天也十分氣憤,昨日剛剛處決了兩個代子,便又有這幾個混帳東西搶劫百姓的一隻老母雞。這個混蛋叫阿奇,是他領的頭,明知故犯,罪上加罪,來人,把他押下去,砍了,剁成碎塊分到各牛錄中 ,你們每人帶回去一塊,以此告誡兵士,凡有膽敢違犯軍令者,格殺勿論。」

另四個兵士已癱成了一堆泥,汗王令道:「拖下去,每人抽五十鞭,看你們今後還敢不敢偷老百姓的東西。」

下面,皮鞭啪啪直響,四個倒霉蛋鬼哭狼嚎。行刑結束,努爾哈赤繼續道:「我大金國如今發布了告天七大恨,公開討明,大軍無寇,我們不是土匪,不是草寇,可有些人就是認識不到這一點。大明四處散布謠言,污我女真為青面獠牙的魔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強盜,以此挑起大明軍民對我們的仇視。如果我們不重視軍紀,就是在為他們製造證據,他們就能散布更多的謠言。我們的征討就會遇到更激烈的反抗。要想蕩平遼東,就必須取得更多的漢人的支持,沒有這些漢人的支持,戰勝大明就是一句空話。怎麼才能取得更多漢人的支持?你燒了人家的房子,搶了人家東西,姦汙了人家的女人,還想讓人家支持你,這可能嗎?朕今天再次與爾等申明軍令,不許搶劫平民百姓,不許姦淫婦女,不許搶佔民房,對放下武器者不許加害。有敢違此軍令者,」他一指地上的碎塊,「這就是他們的下場。當然,對那些頑固不化的大明軍民,要毫不留情,堅決鎮壓。」他停了一停,輕蔑地一笑,「普通百姓之家,你們搶個什麼勁,又有多大油水?幾隻雞,幾件破衣服而已,搞得雞飛狗跳的,影響極壞。我們搶就搶大個的,搶官府,奪糧倉,搶一回也值得,懂嗎?」

眾人齊聲答道:「懂!。」

「今天,朕是又重申了一遍,若以後再有犯者,休怪朕不講情面。」

親兵走至汗王身邊,對汗王小聲說了幾句。汗王臉上露出驚喜:「快請。」汗王顧不上院中的人了,大步向門口走去。

眾將領十分驚詫:「什麼人物如此重要?」大家向門口處望去,只見來人一身漢人打扮,天還沒大熱,卻搖著一把摺扇,穿戴非常講究,五十來歲,白淨面皮,頗有幾分書卷氣,但更象一個富商。

只見來人雙手抱拳:「汗王,別來無恙?在下拜見汗王。」

汗王一把抓住來人的手,就往屋裡走,邊走邊喊:「好了,今天就到這,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議論著:「這位是誰呀?怎麼從來沒見過?」

「此人來頭不小,一看就是汗王的老朋友。」

汗王與來人進了游擊府大廳,也沒讓來人坐下,便站在地當中端詳開了:「嗯,還好,還好,身體恢複得還可以。」

「蒙汗王關照,已經痊癒了。」來人向後退了一步,就要行大禮。

汗王道:「免了,免了。」

「適才在院中,我這身打份不宜行大禮,現在已到屋中,豈能不講規矩?」

汗王道:「你我二人就用不著講究這些。」

「汗王如今已正式建國,君臣之份已定,規矩是不能廢的。」他不顧汗王的阻攔,硬是跪了下去。

來者何人?此人乃遼東首富,號稱佟百萬的佟養性,是努爾哈赤原配夫人佟春秀的親叔伯哥哥。佟養性乃汗王在撫順入贅佟家時的一位知己。努爾哈赤十歲那年,生母喜塔拉氏故去,父親塔克什娶當時最有實力的的納拉部首領王台之女納拉肯姐為續房。仗著娘家的勢力,肯姐過門後飛揚跋扈,虐待前妻所生之子努爾哈赤和舒爾哈齊,逼得努爾哈赤兄弟二人不得不投靠他們的外祖父王杲。十九歲那年,經外祖父牽線,入贅撫順首富佟登家,娶佟登之女為妻,即褚英、代善的生母,哈哈納扎青,漢名佟春秀。

佟家祖居開原佟佳江一帶,以地為姓,世代經商,撫順馬市開放,佟氏一族便遷到了撫順。佟家的先世為漢人,他們長期生活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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