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第二個被殺者

客廳里靜寂著,除了沈丹,其他人都在。每個人的臉上凝固了恐慌,早上還有苟延殘喘的心情,現在只有等死的感覺。葉婉想起明天的日期,不安地問,真會出現那封信上所說的財產繼承的事嗎,為什麼要選擇姑丈的忌日?

「明天是沈華文的忌日嗎?」高平膺好奇地問。

沈華起驚訝了一下,恍然說好像是一年前的十月,日期不太清楚了,看到信時,他也沒有意識到這個日期就是哥哥的忌日。高平膺回過頭問葉婉,怎麼會對姑丈的忌日如此敏感。葉婉看向吳媚蘭,她是聽吳媚蘭說的。

在高平膺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吳媚蘭很自覺地回答,她之所以對沈華文的忌日敏感,是因為沈青是在那天失蹤的。一年前的10月29日,下午四點左右,沈青打來電話說沈華文去世了,雖然她們跟沈華文已經沒有情義可言,但她無論如何也是他的女兒,下班後,她打算去祭奠一下。沈青是天主教徒,比較在意靈魂的罪與罰,可沒想到,她就這樣一去不復返。

吳媚蘭說完話,眼圈泛起紅色,流出酸楚的眼淚,悲傷的神情很自然,一點都不造作。沈青是她一手帶大的親生女兒,養到二十五歲,卻意外地沒有了,作為一個母親,是應該悲痛的。何俑從茶几上的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吳媚蘭,他很會關心人。

擦拭掉淚跡後,吳媚蘭重新恢複怨恨的目光,她說那天她在家裡等到晚上十一點多,也不見沈青回來,打她的手機又打不通。於是就打電話給沈丹,可是沈丹卻說根本沒見到沈青去祭奠。她又打電話問沈青的同事和朋友,都說沒見到沈青,所有人都問過了,都沒有人知道沈青的下落。

「沈青是怎麼知道沈華文去世的,沈家有人告訴她嗎?」高平膺看著沈家的人問。

沈家現在只有兩個人在客廳,沈華起與沈樂都搖搖頭。這裡出現一個很大的疑點,沒有人通知,沈青是怎麼知道沈華文去世的事?她跟沈華文沒親情可言,平時也沒跟沈家往來,知道沈華文去世,還說要去盡女兒的孝道,突發性的「盡孝」,說明其中有問題。她的莫名失蹤,讓一年前的10月29日更顯得異常,忌日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麼,沈青也許目睹或耳聞了不該知道的事,於是招來災難。沈青究竟有沒有去祭奠沈華文,祭奠時發生什麼事,這個答案恐怕只有葉彩霞可以回答,她既然安置下沈青的祭堂,就說明她知道沈青的事。

「沈華文死時,你們夫妻去了嗎?」高平膺看向張媽張伯。

「沒去,聽說要土葬,所以喪事很低調,基本沒……沒通知人。」想說話的張媽,話才展開,被張伯的怒目一瞪,嚇得倉皇收住口,「我去準備晚餐。」

高平膺明明看出張伯的詭異,卻不動聲色地問:「喪事是在哪裡操辦的?由誰操辦?」

「舊宅,沈華起操辦的。」吳媚蘭搶答道,「因為沈青的失蹤,我去沈家了解過情況。」

「說一下當時的情況。」高平膺馬上要求道。

吳媚蘭用諷刺的聲音說了當時的情況,沈家以前房子的客廳也很大,喪事雖然低調,但靈堂布置得還是很規範體面的。他們將客廳分成兩部分,前面部分是迎客的,擺放著照片與花圈,後面部分放遺體。靈堂里只有葉彩霞與沈華起,沈樂在國外沒回來,沈丹在她自己的房裡睡覺,連個哭靈的人都沒有。

「有看到遺體嗎?」高平膺提示吳媚蘭,他在懷疑沈華文的死有詐。

「沒有,只看到棺材,已經蓋棺了。」吳媚蘭想了一下。

「棺材?」

高平膺一下子抓住這個詞,問吳媚蘭,是殯儀館的冰櫃棺材,還是普通的木棺材。吳媚蘭這次答得既明確又肯定,是普通的木棺材,當時她也覺得挺怪的。沈華起告訴她,沈華文死前交代死後要土葬,所以才用木棺材。

「當時,葉彩霞的狀態怎麼樣?」

吳媚蘭獃滯著回答不出來,高平膺強調她再仔細想想,有什麼異樣處,一點細節也好。經過一分鐘的回想,吳媚蘭有點不耐煩地說,一年前她只是隨便跑到沈家看一眼,女兒不見了,都焦頭爛額了,哪會去注意其他人。

兩個人的問答,讓另外兩個人的臉色驟然起了變化。沈華起從沙發上站起身,在客廳里煩躁地踱著,不時拿惡毒的目光瞟吳媚蘭,好像在警告她不要亂說話。張伯雖然站著不動,眼神卻早閃出兇相,他盯著吳媚蘭,有一種想把她舌頭割掉,好讓這個多嘴的女人停止說話的意思。土葬是國家不允許的,是違法行為,但應該不是忌日之謎,沈華起與張伯緊張的不是土葬,而是土葬背後的秘密,是沈華文和沈青的秘密。

「你父親去世,你為什麼不回來?」高平膺問沈樂。

沈樂為自己的不孝做了解釋,他的不孝還是有理由的,是他母親沒要求他回來。因為要土葬不想太耽擱,要在兩三天內入土下葬,等不了他回來。沈樂覺得也是,等他辦完手續乘飛機回來,最快也要一星期左右的時間,喪事早結束了,就算回來了也沒有意義。

「沈青失蹤後,你有去報警嗎?」高平膺繼續問吳媚蘭。

吳媚蘭點點頭,三天後她去派出所報了警,可整整一年了,還是沒有沈青的消息。所以,10月29日這個日期,就印在她的腦里。沈華文死了還要帶走唯一屬於她的女兒,那是她後半輩子的寄託啊。吳媚蘭說到這裡,憤恨地握緊拳頭在沙發扶手上狠狠地捶打了幾下,把對沈華文的恨和失去女兒的痛,真實地表現出來。

「你問來問去,都問出些什麼呢?」

沈華起惱怒地坐回沙發上,朝高平膺抱怨,說話的口氣有點過分。他大概是發現高平膺來這裡,沒查出簽名信的來龍去脈,反而查到他諱莫如深的事情上。

「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呢。」高平膺心平氣和地說,一點都沒在意沈華起的口氣,「你是沈華文的遺囑見證人,也是沈華文身後事操辦人,又是沈華文事業接管人,這裡面的玄機恐怕不小吧。」

高平膺的話,讓沈華起的臉色一陣難堪又一陣陰暗,姦邪的神情在沉默間左右游移,為了逃避客廳里質問的眼神,他站起身朝樓上走。沈樂馬上跟著走上去,他大概聽出高平膺話里的含沙射影,開始懷疑上叔叔,要去問問有關父親的事。

沈華起與沈樂上樓後,張伯離開客廳去廚房幫張媽,吳媚蘭也上樓休息了。客廳里只有高平膺、何俑和葉婉三個人。高平膺和何俑都各懷心事地沉默著,人與人之間籠罩了猜忌後,談話就顯得多餘。

葉婉站起身走到客廳的窗邊,看著肆意的雨水,她覺得這一天過得真是漫長、艱難又可怕。外面的雨一點兒都不同情她的心情,還是下得如此肆意狂妄又倔強,不下上三天不罷休似的。只有雨停了,才有辦法聯繫到外面,原先有這樣的希望,食物的消失,讓這一絲的希望,也斷絕了。飢餓會使人失去抵抗力與堅持力,虛弱的身子叫喊不出有力的聲音,就算雨停了,也很難擺脫困境。死亡的繩索會越勒越緊,最後把每一個人都勒死在住宅里。

「你在懷疑沈華起嗎?」

背後傳來話聲,葉婉轉過身,是何俑在問高平膺。

「發生兇殺事件的原因,簡單歸納起來不過五種:復仇、圖財、滅口、情恨和變態。只要觸及這五種原因,兇殺就會有可能出現在身邊。」高平膺以一個警察的口吻說,「而身邊的人都可以成為懷疑對象,在警察眼裡,每一個人都是可疑的。」

「我覺得兇殺的原因,應該有六種。」何俑謹慎地說。他一直很少說話,神情也比其他人平靜,總的來說,除了高平膺,只有這個醫生對發生的事安之若素,既不懼怕死亡,也不懼怕兇殺。可能是他領悟了《聖經》里的思想,無論生或死,都是上帝的旨意。

「哦,第六種是什麼原因呢?」高平膺好奇地問。

「非人類的,異物類兇殺。」何俑推了推眼鏡。

「指鬼和幽靈嗎?」高平膺嘲笑地問。

「不是,我是指具有殺傷力的動植物,觸犯到它們,也會殺死人的。」何俑不卑不亢地說,「所以,高警察說的那五種原因,應該定位於謀殺,動植物是不會預謀的。」

「這倒也是。」高平膺沉悶地承認。

葉婉正欣賞著兩個男人的獨特交談,樓上又響起恐慌的驚叫,這次是男人的驚叫,驚叫聲很短促,不超過三秒就停了。聲音好像來自三樓,三樓目前應該沒有男人存在的,只有吳媚蘭與沈丹。

客廳里的三個人,相繼走上樓梯。跑到三樓,沈樂的房門打開著,吳媚蘭正倚在門邊偷瞧裡面。看到他們過來,緊張地指著裡面,結結巴巴地訴說裡面的可怕場面。還沒有走進房間,葉婉就被門上的事物嚇呆了,耶穌的死亡預言又出現了。在沈樂的房門上,原本已經清洗掉的「死」字又出現在門上,紅艷艷的「死」字,充滿權威性,再次警告住宅里的人,它的力量是不能輕視與侮蔑的。

房間里,沈華起倒在地上,他不是死了,只是昏迷了。而床上,那個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