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第一個被殺者

一聲驚叫,是女人的驚叫聲,從二樓傳過來。驚叫很快變成尖銳的喊聲,那是吳媚蘭刺耳的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叫著「快來人」,彷彿有人要她的命似的。高平膺迅速朝二樓跑去,葉婉跟在後面,廚房裡的張伯與張媽也聞聲而出。

二樓的樓道上,吳媚蘭的房門大開著,吳媚蘭臉色蒼白,神情驚恐,正在與何俑說她所受到的驚嚇。她的床下有個男人,昨天她沒注意床底,今天早上她塗眼霜時,剛好高平膺要她查找手機,慌亂中她不慎將眼霜掉到地下,滾到床底,因為當時事態緊急,她沒心情去找眼霜就下樓了。吃過午餐回到房裡後,她想到了眼霜,於是就發現了床下的人。

此刻,三樓的人也下來看情況,所有人都聚在吳媚蘭的房門前。住宅里的十個人現在都在吳媚蘭的門外,吳媚蘭的床下會是什麼人?葉婉懷疑地看了一眼吳媚蘭,吳媚蘭的神情很真實,是一個女人受驚嚇的狀態。在吳媚蘭背後的一個女人看起來比吳媚蘭還驚慌失措,張媽依附在張伯身邊,神色不安而慌恐,見過鬼的她,是不是把一切怪事都與鬼聯繫上了?

高平膺走進房內,蹲下身,往床下探頭看了半分鐘,站起身後,神情變得有些嚴峻。床下真的有個男人,而且像是死了。葉婉又想到那雙男人腳,是那個人嗎,除此之外還會有誰呢?不管是誰,出現死亡事件,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有第一個死者,就有可能出現第二個死者、第三個死者……

為了知道床下的死者是誰,高平膺讓張媽把床上的被鋪拿走,讓張伯把單人鐵床拆了。幾分鐘後,大家看到了床下的死者,他年齡有五十多歲,只穿著背心和短內褲。由於臉部被硫酸腐蝕過,已經無法辨別此人容貌。死者脖子上有一圈很明顯的淤痕,屍體有脫水的現象,手腳有被捆綁的跡象,後腦還有被重物襲擊留下的痕迹。死者的嘴裡不僅塞了布團,外部還貼了兩圈膠紙,這樣布團就很牢固地固定在嘴裡。這些布和膠紙,也因為硫酸,被毀蝕得不成樣。

根據高平膺對屍體的分析,兇手應該是先用重物襲擊死者的後腦,擊昏後再將其捆綁封口,後來又勒死死者,然後用硫酸毀容。準確的死亡時間目前無法知道,從屍體的狀況來看,死的時間不會超過四五天,也不會是剛死。最可能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三天左右,這兩三天偏偏來了不少人,也就使兇手的範圍擴大。

「住宅里有硫酸嗎?」高平膺問。

「有一瓶,放在儲藏室里。」葉彩霞想了一下說,「四個月前買的,因為三樓的抽水馬桶不知掉進什麼東西堵塞了,沒辦法,就買了一瓶硫酸來溶解,用了一半,還剩一半。」

用硫酸毀容的目的再清楚不過,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這個人是誰。屍體在吳媚蘭的房間里發現,就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吳媚蘭殺了人,再賊喊捉賊,這種假設不太可能,她應該不會這麼笨。第二種可能,是兇手昨晚殺人後,將屍體移進她的房間,這也不太可能,移屍到她的房間,不如直接移屍到外面去更好。如果是為了嫁禍給吳媚蘭,這種嫁禍方式也很拙劣。第三種可能,就是屍體一直被放在吳媚蘭的房間里,並不是昨晚移進去的,在吳媚蘭沒來時,這個人就已經死在這間房裡了,吳媚蘭很不幸地選了這間房。她選房的理由還是合情合理的,覺得第三間房靠洗手間,氣味不太好,所以就選了第二間房。

整個局面看起來很矛盾,殺人者殺了人,然後放迷藥再封鎖住宅,最後又為什麼將自己留在陽台?既然殺人者最後退到了陽台,那麼就不是屋內的人。一個外人能在住宅里殺人放迷藥不留痕迹,必定有屋內的人相助,這個相助的人怎麼就心甘情願地被封困在屋內?除非,放迷藥、封鎖者和殺人者,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高平膺好像對屍體異常感興趣,用鼻子對屍體聞了又聞,又掀起死者的衣服看,他拉起死者的短褲,看了一下後說:「這個人的小腹上,有一條兩寸左右長的刀疤。」

聽到這句話,看屍體的人群里,同時發出兩聲驚叫,驚叫的兩個人是葉彩霞和葉婉。葉婉捂住嘴,控制了自己的驚叫,床下的男死者竟然是她的父親葉國強。從看到這個死者時,她就心慌意亂,死者的年齡與身型,很像她的父親,因為臉容被毀,一時不敢肯定。剛剛聽到高平膺的話,完全可以肯定了,她父親年輕時打群架,小腹被人砍過一刀,留下一條兩寸左右長的刀疤。

死者這麼符合父親的特徵,不可能是巧合,父親失蹤前來的地方就是這裡。他在22號來找姑姑借錢,就沒有回家。她打電話問姑姑時,姑姑說她父親當天就回去了。而現在,她的父親死在姑姑家裡,這一切怎麼解釋,葉婉將目光射向姑姑。她姑姑的表情瀕臨崩潰,看到她質問的目光,艱難地擠出一句「不是我」,就昏厥在地上。

葉彩霞被送到她自己的房間,為了避免屍體受破壞,高平膺鎖了吳媚蘭的房間,吳媚蘭則搬到沈丹的房間和女兒同住。有死人的房間鎖上後,對死亡事件還有迷惑的人,慢慢朝樓下客廳聚集,葉婉也下去了,她也想知道兇手是誰,否則她即使被殺了也死不瞑目。

沒有開燈的客廳,陰雨天的時候很昏暗陰沉,加上死人的味道,陰暗更變得冰冷驚悚。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就像一張雨簾,遮蓋了天地間的景物。這樣的雨水,很像十年前的雷雨,葉婉看著窗外,心裡再次隱隱作痛,她的父親居然也慘死在荒墟玫瑰園裡。

除了葉彩霞,其他人都在客廳里,連精神不正常的沈丹,也參加了,看來她也很在意死亡。客廳里沒有人開口,大家都在想死者的事,這是件令人費解的事,葉婉絕不能接受兇手是姑姑的猜想,她坐在這裡的目的,就是想找到斷絕這種猜想的憑據。

「葉先生最後來這裡是什麼時候?」高平膺打破沉靜問。

「六天前的下午,也就是22號下午。」張媽答道。

「葉小姐為什麼要來姑姑家寄住?」高平膺又問葉婉。

「我父親比較好賭,十天前輸掉了房子,22號來找姑姑借錢後人不見了。25號要債的人來收房子,要我第二天搬出去。我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姑姑,姑姑就讓我先住到她家裡。於是,10月26日下午,我就來到這裡。」葉婉說了自己來這裡的原因。

高平膺問是否有人看到葉國強離開,張伯、張媽、何俑都搖了搖頭,連不正常的沈丹也搖了搖頭。前三位是白天醒著的,後一位是晚上醒著的,就是說二十四小時都沒有人看到她父親離開。不是她的姑姑在撒謊,就是他們四個人當中有人在撒謊。如果她的父親22號來這裡就遇害了,今天是28號,死了將近一個星期,屍體應該會出現腐壞的異樣,但現在這具屍體卻沒有,就是說,她父親不是22號遇害的。高平膺說死亡時間是三天左右,她在四樓看到的男人腳,難道真的是父親?葉婉的腦子有點亂。

「沈太太說她哥哥走了,但其他人都說沒看到他離開……」

「你想說我母親是兇手嗎?」沈樂敏感地問。

高平膺微微一笑,中立地指出,有非正常的死亡,就有兇手存在,葉國強應該是在25號或26號這兩天里遇害,這兩天的住宅里只有六個人。沒有外人進入的跡象,殺了人還沒有人知道,兇手一定是住宅里的人,從表面看,最後見過葉國強的人是沈樂的母親。

「我母親不會是兇手的,你憑什麼在這裡指手畫腳。」沈樂不悅地抗議道。

「他有資格。」一直沉默著的沈華起,陰沉地插進來說,「因為他是警察。」

高平膺的身份被揭開後,就像突然出現的一顆炸彈,驚得客廳里的人目瞪口呆。這個警察扮演什麼角色,葉婉看不出,但直覺訴她,他並不是簡單地隨意路過。十年前的事,沒人知道她目睹過,而且事情過去這麼久,他應該不會是沖十年前的事來的。最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父親失蹤的事,可她並沒有報警,這是姑姑交代的,暫時不要報警,報警會把父親賭博的事牽扯出來。她想,高平膺來這裡一定另有其他目的,封宅的人不知道他是警察,結果把這顆炸彈也封在了屋內。

有個警察存在,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姑姑的可疑,讓葉婉對高平膺有了戒備。她挺好奇,一個公事繁忙的警察,怎麼會無緣無故來這裡消磨時間?似乎走進這裡的人,都是神神秘秘的,說不清道不明。而且這裡出現的事,也是鬼使神差般奇怪,究竟是以前的死者在搗亂,還是現在的生者在作祟?一切都像一團謎。

「你是不是來辦案的?」葉婉直視著高平膺問他。

他沒有給予正面的答覆,明亮的眼睛毫無偽裝地說:「無論我以哪種原因來這裡,只要葉小姐凈如明月,就沒什麼可憂愁的。」

「這種情形,讓我想起阿加莎的《孤島奇案》,十個互不相識的人被邀請到孤島的別墅里,在別墅里有一首古老的詩,寫著十個小印第安人的死法。隨後這十個人,一個個都依照詩里的死法死去。而兇手卻是十個人當中的法官,是因為他不滿逃脫罪行的這幾個人,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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