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是靠希望活著的(常德會戰) 聯隊長之死

李超當時服役於一七一團,他所在的七連奉命進入北門陣地加強防守。日軍繼野炮的長距離炮擊後,又出動飛機空襲,炸彈雨點般地落下來,北門陣地被炸得煙火瀰漫。

如果部隊缺乏訓練或準備,空襲是很可怕的,但如果訓練有素兼預防得當,便可以將損傷降到最低。按照防空襲原則,此時除觀察員留在陣地上觀察敵情外,其餘人員都進入了碉堡或掩蔽所。

空襲結束,部隊又迅速返回射擊位置,這時布上部隊撲了上來。官兵們趕緊把子彈推上膛,同時擰開手榴彈的保險蓋。

當日軍相距只有兩百多米時,李超發現對方數量非常多,僅他們這一連的當面就密密麻麻地分布著兩百多人。以少打多,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緊張,每個人都屏住呼吸,手指緊緊扣住板機,不過誰也沒有在無命令的情況下搶先開槍。

當日軍接近至一百多米,連長下達了「打」的命令,全連集中火力,一排排地掃過去,前面的日軍死傷過半,後面的日軍則邊打邊退。除李超班留守碉堡外,其餘班排全部參加了追擊,並且一直追到五百多米開外才收兵回營。

布上部隊當天組織多次衝鋒,可是無一例外都被守軍這種嚴密的火力網給擋住,部隊無法前進。至黃昏時,聯隊長布上照一大佐決定召集步兵大隊長們到後方隱蔽處開會,準備發動夜襲。

布上騎著馬往開會的地方跑,不料他所在位置恰在守軍迫擊炮射程之內。一發迫擊炮彈飛過來,乘馬被直接命中,布上以及附近的師團作戰參謀田原弘夫中尉被當場炸死。

聯隊長之死令橫山勇大吃一驚。按照原計畫,進攻常德之戰由日軍第一一六師團長岩永汪中將負責指揮,但常德城如此頑強的阻擊能力,迫使橫山勇改變了主意。他將指揮權收歸第十一軍總部,並決定隔一天再發動總攻。

11月24日,日軍各師團開始實施總攻前的準備。與之前的進攻不同,總攻行動把對南門的進攻也添加了進去。

為防止日軍從南面水路來襲,五十七師工兵營已提前採取了河道沉船的措施,即以河道為封鎖點,將木船繫上鐵錨沉入水中。另外還有一個辦法是向江中注放石油點火燃燒,同樣也可以起到阻礙日軍船隻的目的。

儘管如此,日軍第三師團仍設法用汽艇、木船組成突擊隊,計畫強渡沅江。第六聯隊長中畑護一大佐在一一安排渡河點和渡船之後,親自趕到江邊對五十七師的河防設施進行偵察。隔江望去,北岸的鹿寨和鐵絲網歷歷在目。一座由磚石壘砌而成、高達七至十米的灰色城牆巍然矗立,城牆上修築著一連串陣地,上面都配備著機關槍。在南門和望樓附近,還設置著一門山炮,顯見得這是一個非常堅固的防禦體系。

中畑等人正在感嘆強渡會有多麼不易,對岸卻已將他們的行蹤盡收眼底。五十七師立即進行射擊,陪同中畑偵察的第三大隊長簗場市郎左衛門大尉第一個倒霉,其手腕被子彈打了個對穿過。

中畑見勢不妙,急忙撒開腳丫子,率眾人往聯隊本部逃跑。這時五十七師已通過無線電話將情況通報給了中美聯合空軍。正在空中盤旋的戰鬥機群跟蹤追擊,其中的兩架P-40戰斧式戰鬥機對著目標較為明顯的中畑猛烈掃射,將這名大佐收進了死亡名單。

中畑的指揮風格以果斷犀利著稱,還曾參與過入侵東南亞的戰爭,在部隊中享有一定聲望和威信。他被擊斃後,為免動搖軍心,相關消息都未敢立即對外公布。

短短兩天,接連兩名聯隊長斃命,這在日軍侵華戰爭中極為罕見。作為一種報復兼火力偵察措施,中午時分,日軍以強大炮火對常德外圍據點乃至城內陣地進行轟擊,多處陣地因此遭到破壞,炮團三營營長何宗珮被炮彈擊中身亡。

11月25日,凌晨零時,日軍開始總攻。第三師團先放空船順沅江漂流而下,船沿上扎有草人,艙內則透有微弱的燈光,為的就是引誘守軍射擊,以窺測防守陣地的虛實。

通過這一「草船借箭」式的花招,日軍得以進一步掌握南門內的基本火力配備情況,隨後便用野炮對暴露出來的火力點進行覆蓋。在炮火掩護下,日軍第六聯隊的士兵登上自編竹筏以及搶來的民船,快速向對岸划去。

野炮支援持續了一分鐘,守軍似乎真的被日軍炮火給完全壓制住了,起初一彈未發。就在日軍船隻到達沅江中流時,城內位於偵察陣地的迫擊炮營突然開火,迫擊炮彈在日軍船隊中逐一開花。日軍被炸得人仰船翻,士兵的屍體、軍旗和隨身裝備在沅江上浮浮沉沉,隨波飄流,返回南岸的船隻也帶回不少死傷者。

半小時後,日軍先頭部隊方才登岸並向上空發射藍色信號彈。應該說,為了這次強渡作戰,第六聯隊上下做足了功夫,部隊一律輕裝,從士官到軍官全部穿膠鞋,為了能夠在夜間進行識別,還規定了特殊信號:分隊長佩白色袖章,小隊長斜掛白色布帶,中隊長斜掛兩條白色布帶。

可是預想和現實往往不是一碼事。白天隔岸偵察時,好像全都看得很清楚,然而到了夜晚,連行動方向都難以辨別,更不用說集結進攻了。一個晚上過去,日軍在南門的進攻不僅毫無進展,而且傷亡不小,包括第十中隊的中隊長武藤正宏在內的一批官兵均被擊斃於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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