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界上最偉大的士兵(南昌戰役) 脫胎換骨

陳誠手下的大將方靖被調去十三師當師長。赴任之前,他去參見何應欽。何應欽一聽方靖要去的是十三師便連連搖頭,因為知道這個師一向不聽約束,上了戰場之後居然能把他們的師長都給扔掉,「你去,能帶得了嗎?」

方靖也正為這件事犯愁,來求見何應欽就是想向對方討個主意。何應欽與方靖有黃埔師長之誼,自然不能不為之籌謀,他教了方靖一條「脫胎換骨」之計:「十三師有兩個旅長,四個團長,你把一個旅長調軍委會,一個旅長提升到別的師當師長,一個團長升旅長,一個團長升副旅長。你再把你過去的部下調四個過來,充任旅、團長。這樣一來,全師豈不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了嗎?」

方靖茅塞頓開,此後他每到一個新部隊都如法炮製,結果百試不爽,連陳誠也經常誇獎他:「再難弄的部隊,方靖都有辦法整頓好!」

俞濟時不是第一天在官場這道渾水裡攪了,如何能不通此間關節和訣竅?在王耀武半真半假養病的那段時間裡,他將陳式正調到浙江當軍長,將出身黃埔二期的副師長何凌霄也調到浙江任師長,這都屬於讓當事人無話可說的保舉升遷。

「脫胎」之後,便是「換骨」。新調來的副師長廖齡奇是黃埔四期生,該師團長以上軍官也都沒超出黃埔四期的,這樣王耀武就比較好掌握了。

只有完成必要的鋪墊,繼任者才不致有被架空的危險。六月二十四日,王耀武升任七十四軍軍長,五十一師師長由副師長李天霞接替。

一個多月後,七十四軍奉命進行整編。隨著戰爭的延續,中日兩軍根據前一階段的實戰總結,都發現旅一級(日軍是旅團)在普通步兵師中起的作用不大,反而增加指揮程序,影響了部隊決策和行動的效率。於是,日軍的一些新設師團都裁撤了旅團,老師團中的四聯隊制也變成了三聯隊制。中國軍隊的編製原來參照的就是德日模式,你改我也改,軍委會決定撤掉旅編製,由師部直接指揮所屬各團。

在改編後的七十四軍中,每師由三個建制團、一個野戰補充團(野補團)組成,團編號也隨即變更。旅部一撤,旅長們便要重找出路,原一五一旅旅長周志道由此升任五十一師副師長。

副師長的職位畢竟有限,軍委會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所以又允許有需要的師設置步兵指揮官這一職缺,規定資歷較淺的旅長可以調任師步兵指揮官。

師步兵指揮官的概念也是從日本的編製改革里學來的,日軍裡面叫作步兵團長。只不過日軍的步兵團長具有實權,可統一指揮師團的三個步兵聯隊,中國自有中國的國情,步兵指揮官就跟高參一樣,大多有職無權,主要是用來安置人的,比如還在外地療傷的張靈甫就是步兵指揮官。這樣做當然也有好處,就是可以留住人才,一旦有了實缺能立即進行遞補。

王耀武屬於那種一經點撥便能長一斗見識的絕頂聰明人,他不僅在長袖善舞方面毫不遜色於前任,而且還擁有自己的絕活,那就是通曉經濟,善做生意。

當時國民黨軍隊分兩種類型,一種是整編師,屬於蔣介石的嫡系部隊,這樣的部隊糧餉比較有保障;另一種是包干師,即未經過整編的雜牌部隊,蔣介石只按月發給一定數量的經費,具體分發則不予過問。於是「包干師」的將領便往往幾個月不發餉,即便發餉也要打折扣,以便中飽私囊。

以湖南人為主的第五十三師就是這樣的「包干師」,師長李韞珩不僅跟夏楚中一樣,愛重用鄉親,使得各級軍官多為李姓的湖南人,而且大家連成一氣地喝兵血,搞得士兵們苦不堪言。有個了解內情的軍需官實在氣不過,就用紙條寫了一幅對聯偷偷地貼在師部門口,上聯是:「李師長,李旅長,李營長,李連長,同是湖南家族。」下聯是:「六成餉,五成餉,四成餉,不關餉,長官坐地分贓!」

內戰時期,五十三師在江西與紅軍作戰,士兵們做了俘虜後一邊走一邊罵:「他媽的,我們好幾個月沒有關餉了。沒想到當了俘虜,紅軍倒發給我們三塊錢!以後再打仗,乾脆先繳槍,再向紅軍領賞,這樣既安全,又有錢,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事啊!」

這樣的部隊當然不可能有多少戰鬥力。後來在武漢會戰中,已經做到軍長的李韞珩仍因馬當失守而被革職退役,這裡面或多或少有他過往只知貪財,而不知治軍練兵埋下的禍根。

王耀武胸有抱負,絕不貪財,而且私生活非常嚴肅簡樸,平時不打牌不吸煙,也不討小老婆。早在補充旅時期,他就經常告訴官兵們:「我不要你們一文錢,我不喝兵血。」並且賭咒發誓:「我王耀武要是為了幾個紙錢,就寡廉鮮恥地去貪污去吃空缺,就是沒有父母的骨頭!」

王耀武說到做到,但他也架不住沒錢的苦楚,不是他缺錢,而是部隊缺錢。補充旅在沒有得到整編前,屬於嫡系中的雜牌,經費並不充裕,王耀武率部到江西與紅軍北上先遣隊作戰,還不到一年時間,就欠了士兵四個月的軍餉。除此之外,上下打點也都要錢,王耀武又不願意從兵缺上想辦法,那銀子也不可能從天下掉下來。

沒錢,就得想法子掙啊。被逼無奈,王耀武不得不在軍隊之外承擔另外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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