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獵人等得不耐煩了,研究著怎麼樣把指甲修剪得更美觀,在他腳下的是放在袋子里的紅蘋果。面具漸漸地在他面前的屏幕上浮現。

「你去哪兒了,奎妮?」

似乎是在進行確認,揚聲器噼啪作響,面具搖搖晃晃地活了起來,空靈的合成音瀰漫了整個房間。

「我說三點鐘。你來早了。」

「五分鐘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我想讓你兩點五十五來這裡,我會先告訴你。那你是拿到我的水果了?」

「先給錢。」獵人欣賞著自己的手。

「然後就歸你私人收藏了。不要再耍其他花招了,女士。」

面具繼續跳動著,但是從揚聲器只傳來了安靜的嘶嘶聲,奎妮在斟酌他的要求。

獵人把眼睛投向天花板。

「我沒有閑工夫,奎妮。要麼你出面要麼我走。考慮好了嗎?」

「我個人不出面的。你知道的。」

獵人傾身向前,拿起袋子,拉開袋子把皮盒露了出來,然後把它放在桌子上。

「你看吧,混蛋,我被耍夠了。如果我們倆不信任對方,我們會兩敗俱傷。」

「這不是信任的問題。」

「我為你辦事已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我還有條子要對付,目前正在著手。但首先,我想為這個得到一點回報。給我兩百萬現金,紅蘋果就歸你了。」

「你不明白。」

「我完全明白。瞧,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不知道我的底細。但至少我露臉了。是時候了,奎妮。」

「恰恰相反,我知道你的一切,內森。」

獵人坐得筆直。

「怎麼回事?」

隨著面具的跳動,響起一陣合成的笑聲。

「嚴肅點說,內森。你知道了紅蘋果的真正價值。難道你認為我會再讓別人為我工作?在被索斯蓋特後欺騙過之後?」

「所以,你讓人跟蹤我。」獵人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

「也許我泄露了我的名字。但是你對我的其他狗屁事情一竅不通,奎妮。」

面具安靜地跳動著。

「陸軍中尉指揮官內森·邁克爾·亨特,因行為不檢點,於一九九八年十月十四日被逐出皇家海軍。在缺席情況下,被判處性侵一名高級女性官員罪名成立。逃離出國。曾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擔任過僱傭兵,在第二十……」

「所以,你探清我的底細了。真了不起。你想要這樣阻止我帶著你夢寐以求的珠寶走出這裡、自己拿去賣?該死的,我肯定可以賣到比你給我的更高的價錢。」

面具跳動著,伴隨著的只有安靜的嘶嘶聲。然後說道,「如果消息傳出去,你永遠不能再做事。我會找到它。還有你。但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這不是錢的問題,內森。金錢不能買到一切。」

「過來親密接觸一下啊,可惡。」

面具悲傷地說。

「我甚至都不會靠近。我只是想看一眼這個尤物,僅此而已。我想要紅蘋果。」

獵人舉起盒子。

「來吧,拿走它,親愛的。這是你要的。露一下臉,要不然我走了。」

沉默了半晌,然後說道,「好吧,親愛的。就按你說的來。但我警告過你了。」

靜靜的嘶嘶聲又響了一次,然後沉寂下來。面具停止了跳動。

獵人不安地在自己的座位移動,突然意識到房間怎麼如此安靜。他環顧四周,手指急躁地敲擊著腿,低聲吹著口哨,眼睛在房間的四周張望,像一隻蜥蜴在尋找它的下一隻蜻蜓。

咔的一聲輕響,他面前的牆上有道門打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側身走了進來,背後映襯著璀璨的光芒。

獵人直起身來。

邁著審慎、笨拙的腳步,彎腰駝背的身影慢慢轉過身來面對獵人。絲巾裹住了脖子和下巴直到鼻子。軟呢帽沿往下翻遮住了眼睛,會反光的太陽鏡完全遮蔽了人的面部特徵。寬鬆的絲質長袍從頸部一直垂到地面。喉嚨發出的刺耳呼吸聲打破了沉默。

獵人低下頭,試圖看透軟呢帽下面所隱藏的秘密,身影帶著白色棉手套的手在圍巾下摸索。

面具的合成音被貌似通過乳酪磨碎機的吐字取代了。

「很高興見到你,內森獵人。」

獵人站起來,接納了遞過來的戴著手套的手。

「奎妮?」

奎妮微微點了點頭。

「羅尼·麥奎因。羅尼·麥奎因先生。」

獵人瞪起雙眼,愣住了,然後放聲大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不可能。羅尼·麥奎因?你應該死了的!」

奎妮的手再次伸向喉嚨,調整了一下幫助他發聲的機械發聲器。

「死裡逃生。我想如果人們相信那是真的話,可以為我省去不少麻煩。」他緩緩地吸氣,胸部劇烈震動著,他嘗試著用唾液濕潤呼吸道,從他的喉嚨傳出一種可怕的汩汩聲。

獵人退了一步,仔細看了看在他面前的身影。

「你說你是羅尼·麥奎因。但是據我所知,你可能是唐納德·特朗普。」

「你想看看我的出生證明嗎?」

獵人抱著胳膊,兩腳交叉,就像在準備觀看一場演出。

「我們有一個協議,還記得嗎?我需要看到完整的,奎妮,要不然你今天就拿不到你親愛的蘋果了。」

奎妮的肩膀在佩茲利長袍下一沉。

「內森,你知道我所遭受的命運。我在酸大桶被活活燒過。」

「他們說你一下子就被殺死了。」

「你相信在報紙上看到的一切?」

「還有葬禮。」

「那是攝政公園裡的流浪漢。」

「所以,沒有酸浴這回事?」

奎妮掙扎笑著,撥開脖子上的圍巾,露出金屬發聲器。

「可悲的是,這是真的。完全浸入。」

獵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裡。也不算太糟糕。」

反光的墨鏡盯著獵人說。

「他們把我拉出來的時候,我身上的大部分皮膚已經脫落,95%燒傷,誘發性昏迷了八個月。」

獵人聳了聳肩。

「生活不易。你見過凝固汽油彈的威力嗎?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會給你找出不下十個被我們烤焦的金薩沙村民來作對比。」

「不同的是,他們死了。」

「結果是這樣的。通常我們只是給他們吃幾顆子彈讓他們閉嘴。」

「你想得很周到。我有時真希望有人給我喂子彈。」

「你真喜歡下地獄。你仍然在這裡,試著欣賞生活中的美好。對你來說,事情沒有那麼糟糕。」

「我的一小部分還在這裡。」奎妮盡量在他緊繃的皮膚允許的範圍內豎起他的頭偏向一側。

「我已經植皮了24次,內森。」

「我應該為此感到欽佩嗎?」

「不是,但你可能會表現出一些尊重。」

「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也許我會的。」

「我沒有頭髮。沒有指甲。」他停頓了一下。

「沒有生殖器。沒有聲帶和食管。從那一天起我就沒吃過固態的東西……」

「就像我說的,在那身睡衣下,你可以是任何人。」

「你真的認為我會為了取悅你而展示我的痛苦?」

獵人嘆了口氣,緩緩地眨了眨眼,嘴上掛著憐憫的笑容。

「為了取悅我,不是。為了紅蘋果,是的。」

「我認為我之前僱用你是對的,內森。」眼神向下移動到獵人腳下的袋子上,久久不動。

「如果我對你所帶來的東西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我們會有進一步的業務開展。」他走到桌子上的對講機說道。

「格蘭利威和兩個杯子。順便帶一隻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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