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我哥哥吉恩已經回到了工作崗位,我則把大部分的時間,用在拜訪好友上。我完全忘了醫生對我說的,要多休息的忠告,每天都很晩才回家,而且每次回家,我都會喝得醉醺醮的。因為在我喝醉之前,我完全沒有辦法,拒絕朋友們的盛情款待。

我還經常和瑪麗·貝奇聊天,她讓我教她製作各種,配合英式下午茶的點心。和瑪麗在一起,讓我又回憶起童年的一些瑣事,尤其是關於她母親的。

那時候我們八、九歲,我們的母親都留著長頭髮,綰成一個髮髻梳在腦後,她們慢慢地對這種笨重的髮髻,產生了厭倦,然而她們的丈夫,反對她們剪新潮的短髮。

有一天,媽媽們終於決定反抗了,她們不管男人們的意見,去理髮店弄了時髦的髮型回家。對於丈夫們來說,他們先是震驚,然後是沉默——就是那種戰爭即將爆發前的沉默。

但是,發火已經沒有用了,頭髮已經剪短。我父母整整一個星期,彼此都不理睬對方。接下來,母親們先親切地表示了和解的意思,兩對夫妻便和好如初,然後大家一起去布律馬特,最好的餐館「巨蟹餐館」來慶祝,對我們來說,那天真的是神奇的一天。

瑪麗·貝奇追問我:是不是在那個時候,確立了當一名廚師的目標。她做什麼事都喜歡追究原因。

她給我看家裡的老照片,其中有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媽媽們剪了短髮,衣著時髦的照片。她們的確很漂亮,雖然爸爸們不喜歡短髮,但是,他們心裡肯定也這麼覺得。

我打算把這個故事,講給弗朗西斯·加爾小姐聽。

每天早晨,我會和瑪麗·貝奇還有孩子們共進早餐,然後就鑽到客廳窗戶下面,焦急地等待著郵遞員。

在我準備離開的前幾天,就是阿蘭德·圖烕斯特博士跟我約好,要會合的時候,我終於收到了弗朗西斯·加爾小姐寄給我的信。我查看寄件日期我發現,這封信花了好幾天時間才寄到。

當我讀完信後,覺得自己被溫柔的幸福感所包圍。啊,弗朗西斯·加爾小姐依然愛著我,這是她在信里,向我表達的唯一內容。我很想給她回信,向她訴說我現在,所能說出的一切,但是,我想我可能會比這封信回去得更早。

有人敲門,過了一會兒,瑪麗·貝奇走進了我的卧室。我趕緊把弗朗西斯的信塞進了口袋裡。

我鬼鬼祟祟的動作,沒有能夠逃過瑪麗·貝奇的眼睛,她狡黠地笑著,用諷刺的語氣對我說:「傻瓜!……你就像一個撒了謊的小學生一樣。這樣我就不知道,你手裡拿著一封情書?給你吧!……」說著,她遞給我一張紙,「又來了一封,我想這封信,肯定會讓你更加髙興!……」

那是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的電報,說他第二天早上動身,晚上就能到我家與我會合。

我的臉上顯出髙興的樣子,而瑪麗·貝奇卻顯得有些傷感。

「要離開這裡,你感到很高興,艾提安,你馬上要見到你的英國小姐……卻完全不因為離開我們而……」

瑪麗·貝奇的聲音哽咽了,雖然她想盡量控制住情緒,但是無濟於事。我知道瑪麗很敏感,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的離開,能讓她如此傷心。我想安慰她,但是,娜塔莉和克萊門蒂娜沖了進來。

「喂,叔叔,告訴我們,你是不是真的要結婚了?你會請我們去參加婚禮嗎?」

「當然,親愛的,如果你們聽話,我就請你們去!……」我哈哈大笑著說。

「哇噢,太好了!……我們要去英國了!……我們要坐大船,穿上長裙子!……」兩個女孩兒胡亂咋呼著,又蹦又跳。

瑪麗·貝奇又恢複了笑容,語氣略帶諷刺地說;「孩子們,過來,讓叔叔安靜一會兒,他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讀。」

因為這也許是我們在一起,吃的最後幾頓飯,所以,瑪麗·貝奇想好好地給我倣點美昧佳肴。她燉了皇家腌菜,做了鮮蔬菜肉湯,上面裝飾著漂亮的胡蘿蔔,以前母親經常給我們做這道菜,當做大餐。爐灶上正在製作著蘋果蛋撻。

飯後大家坐在一起喝咖啡,瑪麗·貝奇告訴我各個吉恩,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馬上要回來了。

「真讓人為難。」吉恩抱怨道,「你知道,今天晚上是聖尼古拉節 ,我的上司請僱員,和孩子們一起過節。」

「這有什麼問題嗎?」我反問道,「你們去參加你們的晚會,我待在家裡。無論如何,我對晚會沒有什麼興趣。這幾天的聚會,已經讓我感覺有點累了。而且,在回去英國之前,我需要休息一下,好讓我的精神恢複一些。」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吧!……」我哥哥吉恩顯得輕鬆了許多,因為,他不必拒絕上司的邀請了。

我哥哥、瑪麗和孩子們,在晚上六點的時候,開開心心地出門去了。大雪在幾天之前,就已經開始下了,但是,今天晚上下得更大。我在門口看著他們慢慢走遠,然後感覺有點冷,便打了個寒戰,於是又回到了屋裡。

我不知道如何打發這一晚上的時間,但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廚房,看一看瑪麗給我準備的晚餐。

我吹著口哨來到廚房,感覺很輕鬆。看到吉恩在桌子上,擺了一瓶陳年葡萄酒,我很開心,小心地拿起酒瓶,查看它的年份和產地。

馬爾戈酒庄——只有這個,再無其他的信息。今天晚上,我不會感到無聊了!

我不緊不慢地把中午剩下的湯熱好,給自己倒了一杯法蘭西的葡萄酒,安坐在桌子前面,享受我的晚餐:火腿餡餅,田園菊苣,還有一大托盤的乳酪,和只知道產地的波爾多陳年好酒。真是一頓盛宴啊!我大快朵頤,然後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大約晚上八點鐘,我起身離開餐桌,感覺頭有點疼,於是吃了一片阿司匹林,然後趁著酒勁來到客廳,躺在沙發上,點了一根香煙。緊接著我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等待阿司匹林起作用。

然而,我的頭非但沒有逐漸好轉,反而更疼了。我的頭骨感覺,就像一個鐵皮殼,有兩個鐵匠正在不停地錘打它,比賽誰的力量大。

突然間,我的頭又不疼了。

我的狀態忽然之間好了。這時我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陰森的笑聲,於是我趕緊站起身來,想確認一下,這是不是真的。

很難確定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似乎來自四面牆外。

我感覺有點疑惑,於是,開始檢查各個房間,甚至地下室和穀倉。然而我一無所獲,這屋裡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活著的物體。

於是我回到客廳,把燈熄滅了,又一次躺在了沙發上,逐漸進入了夢鄉。就在這時,那個笑聲又一次把我驚醒了。

實際上,這個聲音更類似於冷笑,一種非人類發出的、嘶啞、恐怖的冷笑。這種笑聲時遠時近,氣氛恐怖!

我豎著耳朵,一動不動,在黑暗中保持著髙度的警覺,試圖確定那個奇怪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然而,它又消失了,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寧靜。

然而,可以確定的一點是,有一個東西,就在這裡……有個壞東西在作怪。

但是,那個玩意兒它又是什麼呢?

我試圖調整好自己的精神,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殺死艾娃·穆勒的人,就待在這所房子里!

我懷著恐懼的心情,來到了父親的卧室,拿起牆上掛著的獵槍,把槍上了膛,再一次檢查了整個屋子,這次是仔仔細細地、有條理地捜查了一遍。

首先,我把花園裡的大門鎖上,然後跑了幾步,來到穀倉,從上到下地進行捜查,再用鑰匙把門鎖好。這期間,我的槍一直是上了膛的,一旦有什麼東西,出現在我的身後,我會迅速地朝著它,「浜勾」地來上一槍。我把一層的所有房間,都檢查了一遍,把所有門的鑰匙都拿在手裡。

接著,我氣喘吁吁地來到地下室,認真檢查了每一個角落,甚至把煤堆都挪開,看了個仔仔細細。但是,我仍然沒有找到一個人。

就在我插上門閂的一刻,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有人敲門。

我警覺地快走幾步,猛地打開了門。

外面沒有人,也絕對不是貓或其他什麼動物。雪已經停了,周圍一片白色……

台階上沒有任何腳印!而且,的確是有人敲門,肯定是有人!……

我的神經緊張極了,兩隻眼睛緊緊地盯住門口,臉上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我試圖在昏暗的燈光下,仔細地辨認清楚,周圍的情況,找到到底是什麼東西,把我給耍得團團轉。但是,周圍沒有任何活物存在。

於是,我又回到了客廳,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了下去。酒精讓我感覺好了一些,神志反而更加清醒了。

我突然想到了,剛才這件怪事的解釋:有人用石頭砸門。是的,肯定是這樣,因為我當時只聽見一下敲門聲。

就在這時,三下沉悶的敲門聲,突然撕破了寧靜。更強烈的恐懼感襲擊著我。我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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