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這幾個字凝固在空氣中,有一、兩秒鐘的時間。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閉上眼睛思考著,在他思考的時候,沒有什麼能夠打擾他。過了一會兒,圖威斯特博士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問道:「艾娃的穿著?您是說帽子和斗篷?」

「是的,就是這個。」萊昂納多·貝奇點頭說,「實際上,這些衣服就放在契爾氏家,在艾娃·穆勒出事之後,警察把衣服送還了他們家裡。」

「在十六年後……」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自言自語地說,「朗貝爾·馬丁先生要找那些衣服……為什麼?那些衣服現在,還在契爾氏家裡嗎?」

「朗貝爾·馬丁先生已經把它們借了出來。」萊昂納多·貝奇說。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接著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我還要問您一個問題,貝奇先生。那位契爾氏夫人以前,是不是一個演員,表演話劇或者其他什麼劇的?」

萊昂納多·貝奇的臉上,頓時寫滿了驚奇:「實際上,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曾經參加過一些話劇的演出……但是,您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的動作漸漸僵住了,他慢慢地停了下來,看上去顯得很傷心:「我的天哪……我從來沒有想過……」圖威斯特博士自言自語地說道。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似乎要繼續說下去,但是,他又停了下來。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我的哥哥吉恩輕聲間道,「我不知道您的想法,但是,為了澄清一些謎團,我想提幾個關於艾娃的死的疑點。

「艾娃·穆勒大約是在下午三點鐘死亡的,在下午兩點到四點之前,沒有人進入過那所房子。而且,自從我們離開房子以後,裡面只有艾娃一個人。那麼,就像您設想的那樣,如果是那個演員作案,她怎麼接近艾娃?」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沒有回答吉恩的話,他突然站起身來,粗略丈量了一下客廳的大小,清了清嗓子說道:「就像萊昂納多·貝奇先生剛才所說,艾娃·穆勒被殺的案子,已經過去很久了,無論如何,年頭太久遠,不容易再找回當年破案的線索了。然而,這個案子是不是一場謀殺?案發現場的環境,指引我們做出了這樣的假設。現在,我們知道關於『紅鬍子的詛咒』,只是一個捏造出來的故事……那麼,馬丁夫人的推測呢?……自殺?或者本來想營造出來,她被襲擊的假象,卻一時失手?……從外傷來看,這個假設很難成立.另外,我們不要忽略艾娃·穆勒的年齡,她正處在心理上非常微妙的青春期……」

瑪麗·貝奇很認真地聽著,然後問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那麼,我直說好了,我丈夫懷疑我哥哥弗朗索瓦。我哥哥一直害怕大家,指控他是殺人兇手。」

「他這麼說過?」哥哥吉恩吃驚地問。

「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知道這個想法以後,感到特別難過。為了能夠離開這裡,他申請了寄宿學校,其實,他以前特別不喜歡寄宿學校。

「所有這一切,都是那個風騷女人的錯,她扮演著邪惡的洛麗萊 !……我見到過她從水裡出來的樣子,就像伊甸園裡的夏娃一樣,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反射著金色的光芒,看起來漂亮、親切、自然。你們都著迷了,就像漁民們講的,那個古老的傳說一樣。」

「但是,最後死的是艾娃……」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說道。

「是的,最後死的是她。」瑪麗·貝奇慢慢地重複了一遍,眼神遊移了一下,身體一晃,又站穩了,「你看,吉恩,你和弗朗索瓦彼此猜疑,這難道是沒有原因的嗎?……好好想一想吧。我可以放棄『這是一場自殺案』或者『自我傷害案』的假設。之前我在聽說『紅鬍子的詛咒』的時候,對它非常相信,那是因為那一刻,我想到艾娃·穆勒那瘋狂的性格。她那雙藍色的眼睛,即使在笑的時候,都是陰晴不定的。」

瑪麗·貝奇看了看我們,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一個解釋,一直讓我覺得是唯一的可能性。父親、吉恩和艾提安,你們還記得嗎?在艾娃·穆勒出事的兩、三天後,樹林里又發生了兩起暴力事件,但是,都沒有找到真兇。然而,因為一個演員生病了,有一個馬戲團,就長期駐紮在咱們鄰村。在這個馬戲團里,有一個很有名的、年輕的撐竿跳錶演者,是個很帥的小夥子,他讓不少的女孩子著迷。這個男孩不是到處偷情,就是和村裡的女孩們廝混在一起。他正是樹林里的兩起暴力事件的嫌疑犯。我覺得,他很有可能也認識艾娃,可能是在弗朗索瓦和吉恩,突然疏離她以後。」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疑惑地問:「那個撐竿跳錶演者,可以用竹竿跳進二層的窗戶,而且不被別人覺,而且……」

「是的!……」瑪麗·貝奇堅定地說,「我經常想起這個人,但是,他有很充足的不在現場的證據。」

「好,馬丁夫人,您覺得,他也知道『紅鬍子的詛咒』?」

「噢!……」瑪麗·貝奇解釋道,「他肯定知道我們做的遊戲,然後,他還和艾娃·穆勒在夜間秘密幽會,聽說了『紅鬍子』腓特烈的那些神秘的復仇。但是,艾娃拒絕相信這些。也許,艾娃·穆勒在他的面前出言不遜,捉弄了他?他肯定是出於嫉妒,一怒之下殺死艾娃的!……」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表示贊同。他真是個幻想家,—邊想著,還一邊用食指,玩弄著桌布邊上的花邊。

也許只有優雅的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可以接受瑪麗·貝奇那缺乏合理性的假設。通過小屋二層的窗戶跳進去,用撐竿跳的竿子,那麼,那根竿子必須支撐在,莫黛河的河床里,這簡直是打破世界紀錄的撐竿跳好手!

「好的,我知道了!……」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點頭說道,轉頭朝向萊昂納多·貝奇,開口問道,「貝奇先生,您怎麼看?」

萊昂納多·貝奇看起來很傷心。

「我從來都覺得,這個假設不可信。這些事和這些人,都隨著時間被帶走了。對我們來說,那場災難就是我們幸福的終結。」萊昂納多·貝奇緩緩地說,「在此期間,萊茵河對岸的戰事,也開始緊張起來,經常是炮聲不斷,戰火不息。於是一九三八年九月,弗朗索瓦去了慕尼黑。」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說:「慕尼黑,逃避現實的地方……」

「我跟弗朗索瓦一起,去看過一場電影。」萊昂納多·貝奇繼續說,「相比紛亂的現實,他更願意活在熒幕中——達拉第 的世界裡。他原本精神不振,看到電影中相信和平最終會到來,而歡呼的人群時,他表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驚訝。戰爭就要爆發了,危險也越來越近,他轉過頭來面對我,看著我的眼睛。他想明白了。就在那天晚上,他告訴我他的決定:『父親,我沒有其他選擇……我必須離開,去參軍!……』他在我們不允許的情況下,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然後,戰爭發就生了,我們戰敗,德國又一次大軍挺進,然後是更加難熬的日子。接下來的四年,弗朗索瓦毫無音訊。我妻子從一九三二年,那個夏天的悲劇發生後,就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弗朗索瓦的離開,讓她覺得更加痛苦,已經快支持不住了。儘管瑪麗嫁給了吉恩,生下了可愛的小克萊門蒂娜,使我們稍微有所慰藉,但是,我的妻子還是在一九四三年去世了。

「因為我太太的死,馬丁夫人備受煎熬,好像有什麼東西,把她的心給腐蝕了,幾個月後她也去世了。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我毫無保留地,把這些痛苦的回憶,一股腦地掏了出來,希望對您的推理有所幫助……」

「謝謝您,貝奇先生,您說的我都認真記下了。」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點頭說。

「謝謝。您看,馬丁太太的身體一直不好。她剛嫁進來的時候,丈夫就出去打仗了,差不多從一九一四到一九一八年,她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忍受著羞辱和憤怒。朗貝爾先被送上俄國前線,一九一七年回來以後,又被送到了西部前線。他一有機會就跨越前線,回到法國,然而,不久又被派到阿爾及利亞,一直到戰爭結束。他妻子在這期間,一直守在家裡,完全沒有他的一點音訊。當時吉恩還小,她又懷著艾提安,她擔心自己的丈夫,就這麼一去不回了。那時候,我的妻子給了她很大的安慰。

「艾提安是個早產兒,身體也非常虛弱,這很正常……當時我妻子也懷著瑪麗,但是有我在她身邊。我在凡爾登附近受了重傷,所以被送回了家鄉。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您看那命運,是多麼具有諷刺意味,我辛辛苦苦存下了一點積蓄,卻有更痛苦的事情在等著我。德國炮兵小範圍的轟炸,被我們趕上了。

「我們一直和馬丁太太在一起,還有孩子們。然後,我們的家鄉解放了,法國部趴大軍挺進,那真是令人難忘的時刻。法國在四十八年的等待與希望以後,奪回了自己的領土——阿爾薩斯和洛林,真的是難以形容的喜悅,我們發自心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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