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恐怖的研究 第三節

翌日清晨,我被窗外的雨聲吵醒。睜開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已作傾盆之勢的大雨嘩嘩地往下掉。我洗漱完後,披了件襯衫便下樓了。一層大廳里,柴叔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我看見鄭學鴻在桌邊喝著咖啡,低頭看著一本書。我朝他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鄭教授,起這麼早啊。」我在他對面坐下,柴叔問我需要喝什麼,我說牛奶就可以。

「年紀大了,想多睡會兒也睡不著。與其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如早些起來。」鄭教授說話的時候頭也不抬。

學理科的人是不是都這麼酷?我自顧自吃起早餐,眼睛瞥著樓梯處,不知道第三個起床的人會是誰。在用餐過程中,鄭學鴻教授也沒有說話,氣氛顯得很尷尬。我搜腸刮肚地想話題,之後發現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在黑曜館中,和這個怪老頭能說上話的,恐怕也只有陳爝這個怪胎了。

「小韓,你覺得那通電話是誰打的呢?」

吃過早餐,我起身準備告退,卻突然被鄭教授叫住。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電話?」

鄭學鴻將手中的書籍放在餐桌上,然後褪下眼鏡,將其置於書上。接著,他緩緩說道:「就是二十年前那通報警電話。」

這個問題我從沒想過,經他這麼一提,倒覺得饒有趣味。首先,報警的時間是12月19日上午,那個時候除了古永輝本人外,館內所有人都已經被殺。如果是古永輝報警,那也很奇怪,因為根據警方給出的消息,黑曜館內的電話線都被割斷,無法向外撥打電話。想到這兒,我感到從腳底湧出一絲涼意——難道這起連環殺人案,還有別人預先知曉?

鄭學鴻笑道:「看來你也想到了,這件事很奇怪啊。」

「那鄭教授您認為報警的人是誰呢?」

「從邏輯上來講,應該只有古永輝本人才辦得到。因為警方已經排除了外來犯罪的可能,那古永輝是如何報警的呢?有這幾種情況,第一,僱傭別人在約定的時間內報警,報警人並不需要在案發現場。第二,或用大哥大④報警,只需要做一些技術上的處理,警方也難以追蹤。第三,就是已被殺害的人設置某種機關來報警,這個有些異想天開,但也絕不是沒有可能。」

「被殺的人為何要報警呢?他們怎麼知道自己會被殺呢?」

鄭學鴻笑道:「你又怎麼知道,他的死不是自己蓄謀已久?抑或先假死,再殺死同伴,再自殺呢?這種詭計很老套。至於兇手為什麼這樣做,動機是什麼,那就只有上帝知道了。」

不愧是大學教授,思維果然活躍。他所說的這種情況,為什麼我就沒想到?按照鄭教授的推理,兇手很有可能先假裝被殺,然後埋伏在暗處,將其餘人一個個幹掉,最後再回到自己房間,報警後自殺。而古永輝則一直被蒙在鼓裡,驚恐到發瘋。

「教授的想像力真讓我驚嘆!看來我們離破案又近了一步。」

不知何時,趙守仁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還鼓起掌來。可光是聽他的口氣,就知道這句話中嘲諷意味甚濃。

「我們學者,只會紙上談兵,夸夸其談很拿手,實際操作哪裡比得上趙隊長。趙隊長用了二十年時間都沒破的奇案,怎麼可能我們隨便討論幾句就得出答案。」鄭學鴻反唇相譏,特意在「二十年」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趙守仁聽他這麼講,面色一沉,就要發作。

見現場氣氛劍拔弩張,我趕忙出來打圓場:「兩位都是各自領域的專家,都很了不起。趙隊長你還沒吃早飯吧,來,坐這兒,我去叫柴叔給你準備些吃的。」

趙守仁用力「哼」了一聲,坐下後,身體轉向我,不去看鄭教授。他說:「我們接到報警電話是19日上午,按照剛才的理論,兇手就是19日死的。這可奇怪了,雖然我們的法醫無法判斷具體的死亡時間,可判斷一個人是否剛死還是沒什麼問題的。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我看也別當教授,回老家種地算了。」他這話,雖然對著我說,但明顯是說給鄭教授聽的。

「我只是提出一種可能性,也沒說這就是真相!你這樣有常識,怎麼還破不了案!哦,不對,你們破案了。兇手是古永輝嘛。」鄭教授也是個暴脾氣,一點就著,最後還不忘嘲諷一下趙守仁。

「你說什麼!」趙守仁拍案而起。

「你想怎麼樣!難不成還把我抓起來?」鄭學鴻把雙手前伸,「你們警察抓兇手不行,冤枉好人的本領我可見識過!你是不是想說我就是二十年前殺人案的真兇?」

「我警告你,不許侮辱人民警察!」

「哪裡有侮辱?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他們你來我往,爭吵不休,我想勸解都插不進話。

「一大早就這麼熱鬧,你們倆精神還真好!」正當我苦惱不堪時,魔術師朱建平笑吟吟地從樓上走下來。他身後還跟著昨天夜裡遇見的精神科醫師陶振坤。陶振坤面色慘白,似乎對昨天的事還心有餘悸。

見有其他人來,他們倆也各自回到座位上,不再說話。

朱建平走到我身邊,笑著問:「韓老師,昨天睡得還不錯吧?」

「睡得還行。」我看了一眼陶振坤,見他眼神閃躲。

「可見各位膽子都不小,住凶宅都能睡得香。」朱建平坐下後,問柴叔要了份早餐,「我就不行咯,昨天很晚才睡著。不過這棟房子真心不錯,適合頤養天年。可惜我沒古永輝這麼土豪,不然也買一棟住著玩玩。」

沒人搭理他,朱建平自己也覺得無趣,只得低頭吃飯。

又過了半小時,祝麗欣挽著古陽的手出現在了餐廳,王芳也姍姍來遲,只有陳爝不知所蹤。我上樓去他房間找人,發現房門緊閉,叩半天也沒人來應。難道出門了?我看著窗外的大雨,否定了這個想法。

「您在找陳教授吧?」正在打掃的柴叔問我。

「柴叔,你有見過陳爝?」

「是噻,他一大早就問我要了附館的鑰匙,一個人切了。」柴叔捂住嘴咳嗽。

「附館?是不是要經過一段很長的甬道才能到達?」

「誒,附館已經不住人了,原本是鎖上的,陳教授執意要看,我就把鑰匙給他了。」

「那我去附館找他,多謝柴叔。」

得知陳爝去向後,我興沖沖地跑下樓,直奔附館。客廳里,古陽正與客人聊著什麼,也沒人在意我。要到達附館,必須要經過觀光通道。據說觀光通道的內部原本是安裝了電燈和空調的,只是多年不用,電線老化,現在已經形同擺設。通道很長,一直走也看不見盡頭,幸好現在是白天,要是在晚上,恐怕得摸著牆,一步一步慢慢走才走得出去。通道的兩邊有窗戶,但是不能從外打開,也無法從內部打開,整體是鑲死的。我用手敲打玻璃,發出鏗鏘之聲,看來這些窗戶都是用有機玻璃製成的。可以看出這裡許久無人問津,地上都是厚厚的灰塵,腳踏上去還會留有鞋印。通道的角落裡還有不少蜘蛛網。

「陳爝!」我在通道里喊了一聲,可只能聽見自己的迴音。

我繼續往前走,不記得轉了幾個彎,終於出了通道,來到了黑曜館的附館。

附館面積明顯比主館小很多,只有兩間客房和一間廁所。我走進靠內的房間,看見陳爝正趴在地上,尋找著什麼。

「陳爝,我喊你怎麼都不回應我?」我不滿道。

他沒有理會我,一會兒又鑽到床底,不停翻找。大約過了十分鐘,陳爝終於放棄了,站起身,用手指彈去身上的塵土,對我說:「我看過趙守仁警官的那份案件報告,但是不放心,所以親自來檢查一下。果然沒有『那個』東西。」

「什麼東西?」

「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再解釋給你聽。」陳爝又恢複了往常自負的模樣,「好啦,邊上是女明星駱小玲的房間,我剛才已經搜查過了,沒什麼值得注意的。我們先出去吧。還有好多地方要去調查呢!現在手頭可供推理的線索還遠遠不夠。」說罷便拖著我往外走。

「你怎麼老是神神秘秘的?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知道的可多呢!不過你放心,時機一到我一定會告訴你。」

「現在不能說嗎?」

「不能。」陳爝乾脆地回絕道。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脾氣很倔,他不肯說的話,誰都無法讓他開口。我只能悻悻然跟在他的身後。陳爝像是在思考什麼,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搓著下巴。路上也沒和我講幾句話。

過通道時,我被腳下的石塊絆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這是什麼鬼東西!」我跌倒後破口大罵。

原本平坦的水泥道路中間,忽然有一堆零散的碎石。碎石的中央,有蜘蛛網狀的裂紋,像是被人用鎚子砸開的。陳爝顯然注意到了什麼,他在碎石邊上蹲下身子,用手撥開碎塊,仔細端詳了半天。

「碎石下有瓦斯管道。」他語氣認真地說道,「似乎還有人修復過呢。」

陳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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