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配音員到底知道了什麼 第三節

在光子受到客人叫喚而離座後,鳴海又叫了Mont Blanc,並點上第四根煙。雖然兩名陪酒小姐都異口同聲為灰原作證,但她們的話真的可以相信嗎。鳴海對這件事抱有很大的疑問。

「我還是很不甘心輸給灰原那傢伙,有沒有客人可以證明他當晚十一點四十分在這裡?比如說常客之類的。」

「這個嗎……」

里拉子很煩惱似地皺著眉,埋頭思索著,就在這時候,有個男人站在兩人的包廂旁邊。他戴著一頂茶色的貝雷帽,穿著短袖紅色格子襯衫,身材高大得像是一座銅像。

「抱歉,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對方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道。鳴海對他的男低音有印象,卻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裡碰過他。他仰望著那個男人,帶有幾分警戒地微笑著,然後用手指向光子坐的位置。

「里拉子小姐,可以請你稍微離開一下嗎?」

里拉子起身離去後,那個男人的臉倏地向鳴海靠近,他突出的圓額頭差點就要跟鳴海的額頭貼在一起了。男人低聲說道:「看到你在問一號晚上十一點四十分的事,讓我很有興趣,你在調查那個案子?」

「那個案子?」那個男人很明顯地是在說西之幡命案,但鳴海覺得還是小心為上,因此裝傻了起來。

「就是那個被殺死後,屍體還被丟到橋下,最後被運到超乎想像的地方的那個案子啊。」

「西之幡豪輔的……?」

「沒錯。」高大的男人重重地點了頭,聲音變得更小聲了。

「你在調查那件事對吧?你瞞不過我的。」

他用手帕胡亂地擦著他醉得滿面紅光的臉。

「喂,里拉子,給我杯水好嗎?裡面要加一點苦啤酒。我們接下來要進行重要會談,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們啊。」

他毫不客氣地說道。他在這裡似乎面子很大,里拉子跟其他人對他的態度一點都沒有顯出不高興的樣子。

「嗯,的確如此。」

仍未解除警戒狀態的鳴海含糊地說。他的心中不斷思索著,自己到底曾在哪裡碰過這個過分親昵、高大肥胖的男子。

「我啊。」男子在臉前豎起自己的食指在那揮動著,像要說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般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掌握到了一件誰都不知道的事實。今天傍晚打電話給搜查本部的時候,有一個聽起來像是小警察的傢伙,接到我的電話,他回答的態度傲慢得不得了,我一氣之下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好像醉得很厲害,說話時很不舒服似地鼻塞著,音調也頗為古怪。

「是啊,刑警的確沒一個好東西。」

鳴海奉承般地附和著,因為他開始想聽聽這男人到底知道些什麼了。

「喔,你說得真好!」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歡喜地說。他似乎已經是酩酊大醉了,但把里拉子支開後,才開始談話這一點,卻又做得頗為周到。

「我啊,以前也曾經把這個想法告訴搜查本部的刑警,但他卻因為我是個區區老百姓,所以不肯相信我,所以我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證實我的說法是正確的。但是,重要的資料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卻直到今天才發現。當時我在台里看我家沒有訂的那家報紙上前幾天的新聞。」

「你說的台里是?」

「廣播電台。」

他把手伸入長褲的口袋中,把手帕、打火機、筆記本、錢包等口袋裡的所有東西都排在桌上之後,才終於拿出了他的名片夾。

看到村瀨俊夫這名字後,鳴海才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聽過他的聲音了。對方是一個配音員,所以自己透過收音機才會自然而然地對他有熟悉的感覺。原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個肥仔啊。鳴海暗自拿自己削瘦的身體跟對方重量級的體格做比較後,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你發現了什麼?」

「那個男人,在……在卧鋪列車上被毒殺的那個男的啊。」

在吧台上單手撐著頭的光子似乎聽到了「毒殺」二字,她表情驚訝地望著配音員。

「你說楢山源吉嗎?」

「沒錯,楢山、楢山。我發現的,就是這個楢山源吉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土……土生土長的喔。」

不知道是酒精開始起作用,還是他急於解釋,配音員說話時不斷口吃,圓圓的鼻頭噴出小小的汗珠。楢山源吉是東京人這件事,鳴海也會在報紙上看過。

「他從來沒離開過東京,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過,聽說他好像曾經到埼玉工作過一段時間。」

「不,那、那一點都不重要,不用管這件事。」

他邊說邊揮著他那讓人想起棒球手套的大手,最近隨著東京不斷地擴張,埼玉也已經成為東京的一部分了。也就是說,源吉除了毒殺的那次死亡之旅外,說他這一輩子連一步都沒有踏出東京應該也不為過。

「就算楢山源吉是東京人,那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這可是天大的事,甚至可以顛覆西之幡殺人案的根本。搜查本部對這個案子的觀點,從最初的前提開始就是錯誤的。這、這次那個叫知多半平的男人在長岡被殺,搜查本部還在今天的晚報上說案子已經接近偵破,這只不過是他們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罷了。他們現在這樣,絕對抓不到兇手!」

「村瀨先生,我請你喝一杯,請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我。」

鳴海非常感興趣地說。他明白這個男人說的話並非醉漢的瘋言瘋語,而是有某種根據。

「我會跟你說,我自己也很想跟別人說,可是我就是不想跟警、警察說,我不想再見到條子的臉了。」

他看起來一副氣憤難平的樣子,打電話提供情報時遇到的事,似乎完全惹惱了他。

「不過啊,這件事,是因為我是配音員才能發現的,其他人啊,一百個人之中有一百個都會看漏這件事吧。」

聽到村瀨這麼一說,鳴海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他打算要讓村瀨喝到不會爛醉的程度,好從他口中挖出他發現的事情。

「要不要喝Mont Blanc?」鳴海問道。他不知道其他雞尾酒的名字,只能現學現賣。

「還是On The Rock呢?」

「要請的話就請我雙份蘇格蘭威士忌吧。」

聲優說完,鳴海轉過身正要照著點時,吧台對面的電話響了。酒保簡短地回答了幾句後掛上電話,然後環視著客人的座位。

「請問這裡有位坂梨先生嗎?」

「我就是。」鳴海秀作從包廂中站了起來。

酒保果然和他想像的一樣,是一位中年的俊美男子。他把白色上衣穿得很出色,高雅的領結也打得很別緻,連男人都會為之讚歎。

「有人留話給您。對方說已經買好快車車票了,請您儘速與她會合。」

酒保輕聲細語地告知,白皙的臉頰浮現出親切的微笑。

「儘速?」

「是的,對方似乎非常著急。」

「多謝。」

酒保再一次露出親切的笑容後,輕輕地低下頭。微笑時會歪著頭這一點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有某種原因,拖延了敦子打電話的時間?敦子要求「儘速」,代表灰原很快就要來到這裡了。鳴海現在需要做出迅速的判斷,回到座位的他沒有坐下,直接轉頭跟配音員說道:「要不要一起到別家店吃點東西?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店……」

「我一點都不餓,不能在這裡說嗎?」

村瀨因為身材肥胖的關係,不太喜歡四處走動的樣子。他悠然地拿出雪茄盒。

「其實啊,我想介紹一位女性給你認識。」

束手無策之下,鳴海端出了敦子這張王牌,這下可讓原本不動如山的貝雷帽男人興趣大起,他滿臉笑容地問道:「是美女嗎?」

「是位絕世美女喔。我跟她約好要在附近的咖啡廳會合,我希望也能讓她聽聽你說的話。」

「那走吧,我……我最喜歡女人了。」他起身的同時,突出的肚子還推了桌子一下,他輕輕地拍了拍里拉子的背。

「我下次再來。」

「咦,兩位要回去啦?」

里拉子與配音員用讓鳴海稍微皺眉的親熱態度互相道別後,挑逗地熱吻了一番。

「這位客人,歡迎再來喔。」里拉子向滿臉通紅的鳴海微微一笑。肥胖的男人一手開門,另一隻手給了女人一個飛吻。

「黑色天鵝」前的小路排滿了酒吧與餐廳,各式霓虹燈將這條路照得多彩絢麗。村瀨走出店門,顫巍巍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往這走比較近。」

「不,我、車子放在那裡。」

他打了個嗝後回答道。鳴海想扶他時,他強硬地搖頭,仍堅持要自己踉踉蹌蹌地走,差點就要撞上兩名拿著吉他與手風琴的歌手。

「村瀨先生,你今天心情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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