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在旅途中 第三節

下到濱松車站月台的病患,馬上就被搬到深夜中空無一人的候車室,連腳上黑色短筒鞋都沒脫,就直接被輕輕地橫放在沙發上。他的譫言已經停止,陷入深度昏迷狀態。

醫生急救時為他注射了樟腦。病患的脈搏不穩,有時還會出現心律不整的情況,而且他的體溫已經下降到三十度。醫生急忙量了血壓後,發現情況非常不妙。

「給我葡萄糖跟維他命。」

他們幫病患營養不良的手腕捲起袖子,並進行注射。觀察了五分鐘左右,仍不見起色。

醫生搖了搖頭,似乎在宣告病人已經回天乏術,護士也沉默地點頭。病患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而不規則,每次呼吸之間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連站員與助役也看得出他的生命已經走向終點。

很快地,病患的嘴唇出現了發紺現象。貨物列車發出汽笛聲,花了一段時間才通過車站。列車的吼聲漸行漸遠,等到聽不到的時候,沙發上的旅客斷氣了。

醫生測量他的脈搏,聽他的心跳,檢查他的瞳孔後,宣告病患已經不治身亡。護士為死者的臉蓋上了紗布。

「死因是什麼?心臟麻痹嗎?」從剛才就一臉擔心地旁觀著的站員問道。

「不是的,看來是藥物中毒。我想應該是實質毒 ,不過正確的死因要解剖後才能確定。總之請去通知警方,就說有人死因不單純。」

不久後警官趕到車站,開始清查死者的衣服以釐清他的身份,這時他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衣服上的標籤全被剪掉了。

死者口袋中有一隻破舊的豬皮錢包,裡面放了整齊地折成兩半的二十張全新千圓鈔,卻連張名片也沒有。

「真是怪事,要是能找到一些東西就好了……」

警官自言自語地說著,手上繼續翻找外套里的每個口袋,但只有找到面紙、手帕與三等車廂車票。雖然他又調查了屍體穿的長褲,但收穫也很有限,只從腰間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個扭曲成奇怪形狀的灰色毛製品。

他放棄尋找口袋,開始調查行李箱。但是,行李箱中只有換洗衣物與盥洗用具,沒有名字或住址,也沒有任何可以指出他身份的東西。實在難以想像有人會選擇在卧鋪車廂里自殺,說他是被人下毒還比較合理。然後,應是那個某人想隱瞞男人的身份,才剪掉了男人衣服上的標籤,並取走了他的名片。

「這是不是假鬍鬚啊?」一旁的年輕站員突然開口說道。他在今年春天的賞花大會上,會貼假鬍鬚假扮成陸軍大將,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被他這樣一說,眾人才赫然發覺那東西的確像極了假鬍鬚。因為之前都被塞在口袋裡,才會這樣歪七扭八的,不然它本來應該翹得很好看。

這時,警官翻找行李箱內的口袋,拿出了一張紙片後直盯著它。那張紙似乎是從報紙或雜誌剪下來的,翻過來一看,上面印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個人又是?」

「這是西之幡豪輔的照片啊,你應該記得吧,就是那個在東京被殺的……」

「喔,那個什麼紡織公司的人?」

「沒錯,他把東和紡織社長的照片從報紙上剪下來了。」

「真奇怪,他為什麼要帶著這種東西啊?」

「等一下,讓我看看那個假鬍鬚。」

警官把歪七扭八的假鬍鬚整理好後,拿起紗布,輕輕地把鬍鬚放在死者的鼻子下方,再參考照片,兩度修正鬍鬚的彎曲程度後,退了一步,像在鑒賞藝術品似地,直直地望著他。

「如何?像不像某個人?」

「好像!真的好像!……根本就一模一樣啊!」醫生激動地大喊著。其他人則被嚇呆了,他們定定地看著那個生了鬍子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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