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 第六節

次日上午,孟說又被提來刑房。熊華喝問幾句,便下令用刑。刑吏用夾榻夾住孟說雙腿,正要用力壓緊,南杉、屈平、媭羋幾人匆匆闖了進來。

南杉道:「大司敗,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勸勸孟宮正。」

南杉是太子槐和令尹昭陽的內弟,熊華少不得要給幾分面子,道:「由你們幾個出面勸勸孟說也好。」說完命人鬆開刑具,自己先退了出去。

屈平道:「宮正君,眼下你被定罪的關鍵證據是這封信。你家的老僕也已經被逮捕拷問,他說是有人將信從門下塞進來,他並沒有見過送信人。但照我看來,這封信並不是有意要陷害你。」

孟說道:「恕我愚鈍,屈莫敖的意思是懷疑我?」

媭羋忙道:「抱歉,是我阿弟沒有把話說明白,我們不是懷疑孟宮正。阿弟的意思是,這封信應該就是那個真正得到了和氏璧的人寫給你的。」

屈平道:「這封信只有十二個字:前面一句『和氏璧已出城』,是告訴你和氏璧的去處;後面一句『多謝指點迷津』是感謝你的指點之情。如果真有人要陷害你,信的內容絕不會是這樣的。這個人,宮正君一定是認得的。」

孟說道:「可我想不出我認識的人中有這樣一個人。他既然已經得手,為什麼還要專門寫一封信給我?」

屈平道:「我猜他的用意應該是讓你不要再做無謂的追查,牽連更多無辜。沒想到正好令尹懷疑到你身上,這信遂成為你與他通謀的鐵證。」

媭羋道:「我們都覺得這封信是那個神秘人特意寫給你的,但不是要陷害你,而是要故弄玄虛。」

南杉道:「我已經查過那兩名可疑的失蹤家奴,除了發現王道的屍首外,楊良下落不明。另外,當晚所有經手過腰牌的衛士都已經被逮捕,但沒有人承認多刻了那兩枚黑牌。我仔細核對過腰牌的刀跡,那多出來的兩枚上的名字跟其他腰牌刀法不同,很可能是楊良、王道事先刻好了帶在身上混進來的,跟衛士們無關。」

孟說道:「不,這件事決計是我們內部人所為。腰牌之事是嚴格保密的,赴宴的賓客和隨從都是到達昭府門前才知道。就算楊良、王道從別的渠道打聽到腰牌的事情,自己事先仿造了腰牌,但他們出去時必須憑藉衛士刻發的紫牌,偽造的黑牌一定早藏在了身上。即使是擔心出府時被搜身,也該隨手扔在了什麼地方,怎麼可能又還回衛士呢?」

屈平道:「不錯,一定是楊良、王道進來時有衛士將黑牌交給他們,後來他們辦完事,跟那衛士接頭後,又習慣性地將黑牌還給了衛士,那衛士則隨手丟在了收回的腰牌堆中。他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卻想不到南宮正極有耐心,將數百個牌子全部核驗了一遍。」

孟說道:「正是這個道理。不過即使有衛士做內應,和氏璧應該還在昭府中。收買一個衛士容易,不可能將二十餘名衛士全部買通,畢竟出去搜身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不可能同時瞞過那麼多雙眼睛。正如邑君所言,那封信很可能是個幌子,讓我們放鬆警惕,神秘人好趁機從昭府中將和氏璧轉移。」南杉道:「是,我會在令尹府上繼續搜查的。」

孟說道:「多謝幾位信任我。南宮正,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南杉道:「宮正君請吩咐。」

孟說苦笑道:「我已經不是宮正,也不再是你的上司。」南杉道:「孟君不過是暫時受點委屈,事情一旦弄清楚,自然會立即官復原職。」

孟說搖了搖頭,道:「我想見見庸芮,我有事情交代他去辦。」

庸芮因為向太子槐舉證公主家奴有功,已經被破格提拔為副宮正,南杉一時不忍提及此事,只點頭道:「好,我會讓他來見你。」

屈平道:「宮正君真的想不到會是誰寫這封信給你么?」孟說道:「我整日忙於公務,少有朋友,實在想不到他是誰。」屈平道:「如此,我們再設法去查吧。」

正好大司敗熊華進來,問道:「孟說肯聽幾位勸,說出和氏璧在哪裡了么?」

媭羋道:「孟君是無辜的。」說完,她朝南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為孟說求情,想來熊華顧及南杉兩位姊姊的身份,多少要留些情面。

南杉為人本就謹慎,雖然不相信孟說會勾結外人圖謀和氏璧,還是不敢貿然開口,更不願意沾兩位姊姊的光,只是默不吭聲。媭羋見狀,賭氣走了出去。

屈平忙道:「孟說是楚國第一勇士,也是大王指名護送公主出嫁秦國的侍衛。雖然現下證據不利於他,但將來終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大司敗還是手下留情些好。」

熊華見南杉不出聲,也不以屈平之語為意,等三人出去,照舊命刑吏拷問孟說。孟說始終一言不發,只咬牙強忍,昏死過幾次後,熊華自己也失去了耐性,命人將孟說拖回大牢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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