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 第四節

孟說興緻索然地回來家中。老僕忙捧著個書簡迎上來,道:「不久前有人往門下投了一封信,說是留給主人的。」

孟說正要拆信,忽聽見敲門聲,開門一看,卻是南杉,身後跟著數名全副武裝的衛士,不由得一愣,問道:「南宮正有事么?」南杉道:「宮正君,恕下臣無禮,這就請你跟臣走一趟吧。」

孟說道:「去哪裡?」南杉道:「官署。」

孟說遂不再多問,默默地跟著南杉出來。來到官署,卻見大堂正中坐著大司敗熊華,一旁坐著令尹昭陽,均是正襟危坐,神色異樣。

孟說心知不妙,上前見禮,問道:「令尹君和司敗君召臣前來,有何差遣?」昭陽也不回答,直接命道:「搜他身上。」

吏卒上前在孟說身上摸索一番,搜出容臭和書簡,奉到昭陽案前。

昭陽道:「這容臭是孟宮正的么?」孟說道:「是。」

昭陽道:「可是本尹怎麼聽說是在篔簹枕頭下發現的?」孟說道:「臣的容臭前些日子曾經失落過,這次意外在篔簹枕頭下發現,想來是他趁臣不留意時從臣身上盜取了去。」

昭陽道:「好,本尹再問你,和氏璧失竊當晚,看守大門的都是你的心腹衛士,所有出入腰牌的發放,都是由他們經手,是不是?」孟說道:「是。」

昭陽道:「那麼你怎麼解釋這多出來的兩枚黑色舍人腰牌?」

原來精細的南杉重新檢查了所有腰牌,卻發現多了兩枚黑牌。當晚每位賓客和從人進來時,發給腰牌,登記名字;出去時,交還腰牌,划去名字,對昭府內部的人也是如此。所有的名字都划去了,相應名字的腰牌也全部收回,卻多了兩個黑色木牌,刻的是「張三」、「李四」的名字,一望就是假名。負責刻字和腰牌發放的都是孟說的心腹衛士,如此一來,孟說登時變得嫌疑很大,所以昭陽一得知消息,就立即命南杉帶他來官署盤問。

孟說這才恍然大悟,心道:「這兩枚腰牌一定就是王道和楊良用來行事時用的。可這兩個人進門時明明佩戴著紫牌,又從哪裡弄了兩塊多餘的黑牌呢?腰牌的發放只由衛士經手,除非是衛士中有人幫他們。」

熊華見孟說沉吟不答,道:「來人,把當晚經手過腰牌的衛士全部逮起來拷問。」孟說忙道:「等一等,請司敗君給下臣一點時間……」

昭陽忽道:「不必了,罪魁禍首就在這裡。來人,拿下孟說。」

吏卒遂一擁上前,擰住孟說手臂,強迫他跪下。

南杉忙上前跪下請罪道:「如果孟宮正有嫌疑,臣身為他的副手,也該有嫌疑,請令尹君一併治罪。」

昭陽道:「南宮正,你來看看這封書簡。」南杉起身走過去,接過書簡,隨即愣住。

昭陽道:「這是剛剛從孟說身上搜出來的,可謂鐵證如山了。」

孟說道:「我才剛剛接到書簡,還沒有來得及看,南宮正人就到了。信上寫的什麼?」

南杉遂將書簡舉到孟說面前,只見木簡上寫著寥寥數字:「和氏璧已出城,多謝指點迷津。」最下面落款處畫著一隻模樣古怪的飛鳥。

孟說一時呆住,心道:「這是誰寫的信?為什麼要寫給我?是有意栽贓於我么?」

南杉問道:「宮正君,這是怎麼回事?」孟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雖然也是懵懂一片,反應究竟異於常人,知道自己立即就會身陷囹圄,再難以有所作為,忙道:「南宮正,你立即去將這件事告訴屈莫敖姊弟,請他們設法查明真相。」南杉微一遲疑,即應道:「遵命。」

昭陽卻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喝道:「孟說,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快交代出你同黨的名字。」

孟說道:「臣對此事一無所知,也沒有什麼同黨。」

昭陽便起身道:「司敗君,這名要犯就交給你審問。只要能找到和氏璧,你可以使用任何手段。」熊華道:「令尹君放心,我一定親自訊問。」

昭陽見南杉尚呆立一旁,道:「南宮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正宮正。你也不要再留在這裡了,去忙你的正事吧。」

南杉料來自己留下來也保護不了孟說,只得應道:「是。不過這封書簡可否交給臣帶走?臣可以比照筆跡,好追查那同黨的下落。」昭陽道:「好,你去辦吧。」

熊華親自送昭陽出堂,這才迴轉身來,命人將孟說拽來刑堂,道:「孟宮正,你是個聰明人,早點說出和氏璧和同黨的下落,可以少受許多皮肉之苦。」

孟說道:「臣絕沒有跟人勾結,盜取令尹府上的和氏璧。」

熊華雖是楚威王的親弟弟,可楚國江山馬上就是太子槐的了,他一心要討好昭陽,哪裡肯聽辯說,見孟說不肯招認,便立即下令用刑。

孟說被按伏在地上,四肢分開,用繩索固定住。兩名刑吏上前,舉起杖朝他背、臀、大腿上擊打。打了十棍後再換兩名刑吏繼續行刑。如此換了四五次行刑者,孟說已是皮開肉綻,全身上下血跡斑斑,動也不能動彈一下了。

熊華畢竟上了年紀,精力不濟,折騰得也累了,見外面天色已黑,便道:「孟說,老夫念你服侍大王多年,給你一夜時間考慮,如果明日還不肯招供吐實,就別怪老夫動用重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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