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第四節

魏翰被縛在戍所士卒臨時休息的土房裡。纏子剛一挖出他嘴裡的破布,他便連連嚷道:「我是魏國公子,你們敢這樣待我,我一定會告訴華容夫人……」一語既出,才意識到失言,又改口道,「我一定會告訴你們大王。」

孟說道:「你分明是一身僕人的打扮,又被人看見跳窗逃走,怎麼可能是魏國公子?說,你到驛館做什麼,是不是偷東西?」魏翰道:「好你個孟說,你不過是個宮正,居然敢這樣待我。」

孟說道:「你還要冒充魏國公子么?」轉頭叫道,「庸芮,你上次用的那個拷問刺客的法子,不妨在這位假冒的魏公子身上試一試。」

庸芮道:「遵命。」命人將魏翰按坐在地上,扯脫鞋襪,隨手抄了一把木梳,往他腳底颳去。

魏翰「哈哈哈」乾笑了幾聲,又掙扎叫罵了一陣,終於抵受不住那種麻癢入骨的折磨,道:「停手,快停手!我說,我說。」

孟說道:「你到驛館做什麼?」魏翰道:「我去找魏國使者惠施。」

孟說道:「你找他做什麼?」魏翰大叫道:「我是魏國公子,見本國使者有何不可?」話音剛落,庸芮又舉梳朝他另一隻腳梳去。他殺豬般地尖叫起來,道:「停手,停手!我害怕,我去找惠先生是因為我害怕!」

孟說道:「你怕什麼?」魏翰道:「華容夫人死了,她死了,嗚嗚……」他已經三十餘歲,居然像個小孩子那樣「哇哇」大哭起來。

孟說心念一動,問道:「為什麼華容夫人死了你這麼難過?」魏翰哭道:「都怪我,都怪我。」

孟說道:「是你派刺客徐弱去刺殺大王,結果誤殺了華容夫人,你才深感愧疚么?」魏翰只道:「都怪我,都怪我。」

孟說道:「你為什麼行刺我國大王?篔簹人在哪裡?」見魏翰不答,又下令用刑。

魏翰掙扎了幾下,便聽見「撲哧」一聲,下半身已是濕漉漉一片,一股騷臭隨即在室內瀰漫開來。

纏子笑道:「呀,這假冒的魏公子居然嚇得尿褲子了。」

魏翰羞辱交加,更是放聲大哭起來。

孟說見這魏國公子如此懦弱無用,一時無可奈何,只好命人找一套乾淨衣衫給他換上,再捆送去官署監獄囚禁。又親自帶人來到驛館逮捕惠施及隨從。

惠施抗聲道:「為何拿我?」孟說道:「魏公子翰已經被捕,親口承認跟紀山行刺案有關,質子既然牽連其中,使者君難道會不知情么?」

惠施忙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公子翰的原話是什麼?」孟說便敘說了一遍。

惠施道:「宮正君誤會了!公子翰跟行刺並無關聯,他難過的是華容夫人之死,他們原本是舊識!公子翰還是少年時,慕名來楚國觀摩雲夢之會。那時華容夫人還是民間一名普通少女,二人在紀山上結識相戀。就在他們要一起回魏國前,公子翰因與人爭鬥,犯了楚國法律,華容夫人為了救他,不得已才嫁給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楚王。」

孟說這才會意過來魏翰那句「都怪我」的深意,不由得十分惶恐,忙命衛士帶魏翰回來驛館。親手解開綁縛,單膝跪下請罪道:「臣太過魯莽,不明究竟便對公子無禮,請公子責罰,孟說絕不敢有怨。」

他雖然理屈,終究為情勢所逼,又是楚王身邊的紅人,居然有當眾下跪認錯的勇氣,可謂世間罕見的君子。惠施忙上前扶起他,道:「宮正君不必如此,這只是一場誤會。公子,是也不是?」

魏翰舉袖抹了一把眼淚,道:「孟宮正只是一心要查明真相而已,我非但不怪你,還很感激你。你一定要捉住那刺客背後的主使,我要親手殺了他。」孟說應了一聲。

纏子等人本來以為已經捉到行刺的主謀,卻想不到是場大大的誤會,均覺無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