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之憂矣,如匪浣衣 第九節

昭府背倚鳳凰山,坐西朝東。東大門前有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郢都的東北城門,位置極佳。府邸規模不小,除了昭陽一家居住外,還建有許多客舍,供門下的舍人即門客居住。養士是當時的風氣,為各國國君、權貴廣泛採用,這本來就是一舉兩得的美事——既能為自己招攬心腹,又能防止人才為對手所用。

站在門前迎客的正是最得昭陽信任的舍人陳軫,見兩位正、副宮正一齊到來,慌忙引了進去。

昭陽正在正堂中會客,起身笑道:「二位來得正好,本尹這裡剛有貴客到來。」

南杉一眼認出那貴客正是曾在紀山桃花夫人墓前見過的田忌,想到衛士曾監視到他在華容夫人遇刺當夜暗中溜去了齊國質子田文府上,不由得轉頭去看孟說。

孟說心中疑慮也頗重,先上前行禮,寒暄幾句,才問道:「君上何時來了郢都?」

田忌道:「有幾日了。本來是要進宮拜見大王的,但聽說大王三日內不見外臣,只好暫時來令尹府上叨擾。」昭陽笑道:「求之不得。」命僕人設座置酒,招待賓客。

本來按照周朝禮儀,服喪期間不得飲酒作樂,而今華容夫人新喪,正是服國喪期間,按禮酒肉音樂之類都是禁物。但楚國風俗歷來有別於華夏諸國,從無酒肉忌諱,飲酒風氣更是諸國中最盛,到了嗜酒如命、無酒不食的地步。昔日楚晉戰於鄢陵,酣戰一日後不分勝負,預備次日再戰。結果當晚楚軍主將熊發喝得酩酊大醉,楚軍不得不連夜撤退。熊反酒醒後,受到楚王責難,不得不引疚自刎。春秋戰國因主將醉酒而打敗仗的事,僅此一例,由此可見楚人嗜酒的風氣。楚國王宮中甚至建有專門的地下室,內中懸有編鐘,專供王公大臣們飲酒作樂,夜飲狂歡。之所以設在地下,就是要避人耳目,不受禮俗約束。田忌雖略微覺得不妥,但想到入鄉隨俗的道理,便也欣然依從。

席間少不得要議論起紀山高唐觀一事。田忌道:「聽說大王命屈莫敖和孟公正調查華容夫人遇刺一案,不知道案子查得如何了?」孟說道:「這個……臣慚愧,暫時還沒有什麼眉目。」

昭陽道:「既然君上問起,孟宮正不妨將查案的經過講出來,說不定君上會有什麼建議。」

對方是總領文臣武將的令尹,孟說只得應道:「遵命。」

當即一五一十地說了追查案子的詳細經過。他猜想南杉畢竟是太子和令尹的內弟,昭陽應該早從他口中知道了一切,所以不敢隱瞞,從追查墨者唐姑果開始,到剛剛發現唐姑果是被人殺死,連懷疑過江羋公主一事也作了交代,只是沒有提曾派人監視太子槐和令尹一事。

昭陽很是驚異,道:「那墨者是被人殺死的?」孟說點點頭,道:「正是。」

昭陽「唔」了一聲,便再也沒有說話。

田忌嘆道:「令尹君,孟宮正公正嚴明,南宮正坦蕩無私,都是天下難得的奇男子,楚國有這樣的人物,了不得,了不得。」

昭陽道:「君上謬讚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不過是他們分內之事。」這才轉頭道:「本尹請二位宮正來,是因為不日要為內子舉辦壽宴,到時太子和各位王公大臣都會光臨。加上現下是特殊時期,府內禁衛的事,就要勞煩二位宮正君了。」

孟說、南杉一起起身,躬身應道:「任憑令尹差遣。」

孟說又道:「令尹君既有貴客在堂,不如由我和南宮正先出去察看府內情形,也好有所安排。」昭陽道:「好,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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