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寵妃投毒 亞夫探監

夜色籠罩著濟北王府,劉興居的寢宮內春意盎然。與外面的蕭殺秋夜截然不同,宮室內暖風熏熏,仙樂撩人。十數個年貌可人穿著透露的宮女,彈奏吹打著絲弦,忘情地演奏著,幾入無人之境。而劉興居的心上人一枝梅,則身披一襲薄紗,正在為他妙舞輕歌:

夜闌珊,舞翩躚,長袖卷,青絲亂。

香乳半掩盪胸前,金蓮輕移展玉腕。

容顏美,美容顏,管叫檀郎心欲仙。

芙蓉帳里恨夜短,相擁怎顧更漏殘。

牙床顛,錦衾翻,嬌吟淺哦聲不斷,最美不過魚水歡。

劉興居將金樽重重頓在楠木几上,一聲長嘆:「咳!」

一枝梅停下歌舞:「王爺,難道賤妾歌舞不妙,令您反感?」

「非也,」劉興居仰脖飲盡杯中酒,「正因為愛姬歌舞太美了,方才引發我無窮的感慨。」

「王爺這又何必呢,我是屬於你的,如果您需要,妾妃可以隨時隨地為您獻歌獻舞啊。」

「如果我這個王爺當不成,不就失去了這一切嗎?包括你這個能歌善舞的美人呀。」劉興居揮手令伴奏的樂隊退下。

一枝梅走過來依偎在劉興居的胸前,無限親昵地說:「王爺,你是為此事始終悶悶不樂呀?我要為您除去禍根。」

劉興居搖頭:「談何容易,不要做白日夢了。」

一枝梅卻是信心十足:「在王爺看來是千難萬難,但妾妃做來卻是易如反掌,唾手可得。」

「你,千萬不可冒險,我,捨不得你。」劉興居緊緊抱住一枝梅。

一枝梅自信地說:「憑我的輕功,取個把人頭,還不是探囊取物一樣容易。」

「皇宮大內,非比尋常,多有能人高手。萬一失手,必有性命之憂。」劉興居不鬆手。

「王爺可放寬心,即便是失手被擒,我也會咬定牙關,隻字不講,決不會連累王爺。」

「本王不是那個意思,不是為個人的安危著想。我早已說過,就是要了劉恆的命,這皇位也是輪不到我,不還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王爺終日悶悶不樂,我就是要王爺開開心。」一枝梅掙出身子,「我會相機行事,不至於魯莽得沒有機會也下手。」

「你可千萬要小心。」劉興居目光中飽含不舍的戀意。

「王爺但放寬心靜候佳音吧。」一枝梅轉身飄然離去。

夜色中的皇宮也不失威武與莊嚴,高牆廣廈聳立著碩大的身軀,比白日里更顯得偉岸高峻。成排的羅漢松,緊臨後宮牆,像是站崗的摩天武士。寒風將枝葉吹得沙沙作響,如同是發出警告: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酒後的張武,腳步略顯趔趄地遙望這熟悉的皇宮,心中真不是滋味。曾幾何時,身為郎中令負責皇宮的保衛,這一切都是他的治下。而不知何故,萬歲竟將他貶為七品知縣,雖說老天有眼,他又轉升長安太守,但是畢竟不能日日見君,更不能輕易進宮,這皇宮對他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對皇宮他真的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是別人難以體會的。

張武觀望之際,他眼前有個黑影一閃上了後宮牆,緊接著無聲地飄然而下,那速度快得就如同閃電,若非張武這習武之人,簡直就難以發現。他心想,不好,莫不是有刺客潛入宮中?自己既已撞見,就不能讓刺客得手。且不論真是刺客與否,都要跟進去觀察。他心裡想著,腳下生風,也已是躍過了宮牆。但是後園內只有風搖樹影,哪有人的蹤跡。

張武心中核計,若是刺客,一定奔萬歲而去,那就肯定是去未央宮!他便疾步跑向劉恆的寢宮。

未央宮內,劉恆尚未入睡,作為一國之君,有多少煩心事需要決斷。灌嬰密報,吳王劉濞招兵買馬積草屯糧,而且多方拉攏周勃,明顯已露反相,他建議劉恆早日將這一毒瘤剷除,以免後患。但劉恆覺得都是劉氏血脈,總是不忍下手,因為吳王現在畢竟還沒謀反。

一旁陪侍的尹姬見劉恆愁眉緊鎖,忍不住勸解:「萬歲,龍體要緊,不能這樣憂思連綿。」

「朝中事太棘手,令朕無限愁煩。」劉恆一向對尹姬看重,「愛妃,依你看當如何對待吳王?」

「朝廷大事,妾妃怎敢妄議。」

「朕就是要聽聽你的主張,但說無妨。」

「那妾妃就斗膽直言了。」尹姬自有她的見解,「萬歲,我以為治天下當以『仁』字為先。」

「愛妃的意思是,對吳王不能開殺戒。」

「謀反只是猜想,怎能亂動殺伐。」尹姬又加了一句,「待吳王真正反時,再予誅殺不遲。」

「有理,愛妃之言甚妥。」劉恆表示贊同。

側殿的屋脊上,一枝梅在向內眺望,正殿中的劉恆、尹姬清晰可見,她從背囊里取出玉臂弩,搭上半尺長的弩箭,在等待機會。她要等有人出入打開廳門時,將弩箭發出,即可致劉恆於死地。

張武追尋到未央宮,四處遍尋不見黑影。他無暇再細細搜查,心想,萬歲還蒙在鼓中,不知刺客已經進宮,自己當即刻奏明聖上,讓萬歲有所準備,使其免遭刺客黑手。

他飛身躍下殿角,來到了宮門前,並未急於入內,而是在門外呼叫:「萬歲,臣張武求見。」

劉恆頗為詫異:「張武,你未經宣召,夤夜之時,擅自入宮該當何罪?」

「萬歲,外面有刺客,臣是追蹤刺客到此。」張武叮囑,「請聖上靠後,千萬不要出門。」

可是,說話的功夫,黃門已將殿門打開。那在殿脊等候多時的一枝梅怎能放過這個機會,手中弩弓一松,那枝箭帶著風聲就向劉恆射來。

張武聞聽有微響,身形稍稍一讓,眼到手到,伸手一抓,將那枝弩箭牢牢抓在手中。他閃身進入未央宮,隨即將殿門關嚴。「萬歲請看,真是好險哪。」

劉恆拿過弩箭:「真有刺客!不知是何人派來?」

尹姬言道:「抓住刺客,豈不一審便知。」

「這刺客武功高超,尤其是輕功十分了得,臣在身後追他趕他不上,只怕是難以擒拿。」

「皇宮內苑任由刺客自由出入,這還了得。」劉恆不由得沉思。

殿脊上的一枝梅沒想到宮中還有這等高人,明白今夜是難以得手了,但她又不甘心空走一趟,便下房來溜入了後偏殿內。

她打量一番,看見了案上的豆乾,心想,劉恆是代地人,這肯定是他平時零吃的,何不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她便從囊中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葫蘆,拔開塞子,將裡面的白色粉面灑在豆乾上。這種粉面可不一般,有名的叫做「雙毒粉」,系由蛇和蠍子的毒液烘乾製成,入口些微,人即喪命。一枝梅心說,劉恆啊劉恆,你逃得過弩箭,逃不過這雙毒粉,我熊樣讓你一命嗚呼!

投毒之後,她閃身而出,迅即離了皇宮。

張武擔心再有閃失,在未央宮附近巡邏了一夜,直到天明方才放下心來。劉恆醒來,為張武的忠心所感動:「張愛卿,你如此盡心,倒叫朕於心不忍。」

「為萬歲分憂,臣理應盡責。」

「張卿,既然你有渾身武藝,就別在長安府任職了。」劉恆傳口諭,「仍回內廷做你的朗中令吧。」

「臣,領旨謝恩。」張武伏地叩了三個響頭。

劉恆信步走進偏殿,發現了放置在案上的豆乾,拿在手中,思忖片刻,吩咐身邊的米升:「你將這豆乾送給太子吧。」

米升有些不順從:「萬歲,這是奴才特地給您買回的。」

「你的心意朕已盡知,太子也愛吃豆乾,聞說他生病了,朕無暇過去,豆乾送他以示關心。」

「奴才遵旨。」米升當然不敢拗著劉恆的旨意。

長樂宮裡是一片壓抑的氣氛,竇娘娘整天黑著臉,黃門宮女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唯恐惹惱了竇娘娘,遭到訓斥和鞭撻。今兒個一頭晌了,竇娘娘也沒說一句話,自己坐在錦榻上生悶氣。由於劉恆一直不來長樂宮,她看什麼都不順眼。今兒個一早宮女為她梳頭,被她的無名火罵得換了三個,才勉強完成她的梳妝。

十一歲的太子劉啟還少不更事,總管黃門為了讓竇娘娘開心,特地把劉啟從書房中領來,讓他到竇娘娘膝下承歡。

劉啟來到竇娘娘面前恭恭敬敬參拜:「兒臣給娘請安。」

一直不開口的竇娘娘果然臉上開晴了:「皇兒,不在書房攻讀詩書,來到為娘這裡做甚?」

「兒臣聽說母后一直悶悶不樂,恐您悶出病來,故而過來勸解,肝氣不舒,是容易生病的。」

「好一個孝順的皇兒,還去書房中讀書吧。學精學深,日後也好治理國家。」竇娘娘難得面上露出微笑。

太子退去了,竇娘娘臉上又陰雲密布了。

總管黃門來稟報:「娘娘,未央宮的米公公來了。」

竇娘娘騰地從錦榻上站起:「請啊,還愣著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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