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御駕親征 孫成出首

成行的青松翠柏亭亭玉立,神道兩旁的石獸栩栩如生。一座座墳冢,一塊塊石碑,一眼望不到邊。這方圓幾十畝的趙家祖塋,整潔規矩,顯現出這個家族的興旺。

時近清明,這是人世間最重要的祭掃節令。趙家的主事人二員外趙弘,正在這墓園裡監督雇來的零工修繕墳地。十幾名附近的農民,有的在除草,有的在砌磚,有的在擦拭墓碑。他們全都兢兢業業,認真而又仔細。

趙弘信步走到於老明的身邊,他見於老明不時直起腰來用手捶捶後背,關切地說:「於老弟,怎麼,腰疼了?干不動就別硬挺,回去歇著吧。這工錢你放心,我還是按整天的給你。」

「不,不,我能行。」於老明用衣袖抹一下額頭的汗水,又彎下腰去擦那石碑上的泥痕。

「回去吧,你閨女進城也該回家了,給孩子準備好晚飯,也免得小萍到家還忙活做飯。」趙弘為人在十里八村口碑極佳,因為他行二,大夥都稱他為「二善人」。

他從囊中取出一弔銅錢:「給,工錢。」

於老明接過錢。這老實巴交的農民,哆哆嗦嗦地連聲道謝:「二員外,您真是善人哪。」

「用不著謝,快回家去吧。」

於老明千恩萬謝地走了。

一輛雙馬篷車停在了墓園正門,趙信下車和於老明打個照面。趙信狠狠地瞪了一眼,於老明嚇得全身一激靈。

趙弘走過來:「六弟,今兒個咋這麼清閑?難得你來鄉下看我。」

「別說了,走背字兒。」

「哪能呢,你一向人走時氣馬走膘,駱駝專走羅鍋橋。」趙弘的話不無諷刺之意,「縣尉和你情同手足,你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人要是倒霉,喝涼水都塞牙。今天碰上了新任知縣張武,讓他把我治個紫茄子色。」

「到底是為啥?」

「為的就是剛才那老不死的於老明的臭丫頭。」

「她怎麼惹了你?」

「還不是咱家那個破撣瓶。」

「怎麼,賣她了?」

趙信將經過講述一遍,說:「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就憑我趙六爺不能就這麼栽了!」

趙弘勸道:「老六啊,這事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想,那隻破撣瓶,總共也值不了一兩銀子,你這是何苦呢。」

「不在錢多錢少,我得出這口氣。」趙信提出要求,「二哥,你把老於頭給我抓起來。」

「我憑啥抓人家?總得有個名頭兒吧。」

「編個理由,就說他偷了咱家的東西。」

「一者我不是官府,二者我也不幹那栽贓的事。」趙弘勸道,「我說六弟,為人要積德行善。」

趙信不耐煩地說:「好了,我就知道你還是那一套,求你還不如我自己來,你去行你的善吧。」

「老六,你可不能胡來。」

趙信也不理他,掉轉身就走。他上了轎子車,告訴車夫快點兒趕,因為來時路上他曾看見於萍在回家的途中。

從縣城到趙家莊大約十里路,在半道上趙信就截住了於萍。

趙信下了車,堵住去路:「小丫頭片子,站下。」

「幹啥?」於萍厲聲反問,「想劫道咋的?!」

「欠我的撣瓶錢給了。」

「縣裡已經判了,不應該我賠。」

「孫成判得不算數。」

「那,我也沒錢。」於萍看看四外無人,就想不吃眼前虧,「等改天我送到你的柜上。」

「還想和我耍滑頭,不好使,那都是六爺我用過的手段。」趙信對車夫使個眼色,「抓起來,扔到車上。」

二人一起下手,於萍掙扎著呼叫。但一個弱女子,怎能斗過兩個大男人,於萍還是被塞進了車篷內。

正在回家路上的於老明恍惚聽到了女兒的呼救聲,他循聲奔跑過來,只見一輛轎子車在前。他見趙信跳上了車。

他大聲叫喊:「停下,快停下。」可是,那輛車根本也不理睬,自顧加快速度走遠了。

於老明想了想別無他法,就又向趙弘的莊園而去。

長沙太守府邸的大堂上,劉恆居中端坐,太守和陳武一同跪倒在地:「給萬歲叩頭。」

「免了。」劉恆關心的是實質問題,「二位說說南越的形勢。」

陳武答曰:「萬歲,據探馬哨報的情況,距長沙五十里的武勝關即有敵兵布防,而至桂林郡一線,地勢極其複雜,山谷險峻,多處可以設伏,我軍若要進擊,只怕中賊兵埋伏。」

劉恆扭臉看看一旁侍立的周亞夫:「周將軍之意,此戰當如何進行?」

周亞夫明白劉恆的用意,不問能不能打,而是問如何打,顯然是勢在必打,就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萬歲,臣願以京城衛軍為先鋒,直下武勝關,待捉到幾個活口後,問明敵情,再決定下步行動。」

「此議甚妥。」陳武也支持先打下武勝關再說。

劉恆不反對這一動議:「用多少兵力合適?」

長沙太守求勝心切:「大軍應全數壓上,也好乘勝追擊一戰功成。」

周亞夫不同意:「攻取武勝關,先佔金雞嶺,四萬衛軍足矣,五萬人馬留給皇上鎮守長沙,以防敵兵繞道奔襲。」

陳武附和:「周將軍所言甚妥。」

劉恆晃晃頭:「朕與各位意見相左。」

周亞夫不解其意:「萬歲用意臣等實不明白。」

「朕留五千人馬交長沙太守守城,自帶八萬大軍並周、陳二將軍攻佔金雞嶺,進而兵鋒直指武勝關。」

「怎麼,萬歲要御駕親征?!」周亞夫大吃一驚。

陳武當即反對:「此舉斷然不可。」

劉恆笑問:「難道二卿還不能保證朕的安全?」

周亞夫堅持己見:「萬歲萬乘之尊,斷不可以身涉險。」

「若朕不親征,焉能誘敵上鉤?」劉恆隨即將他的設想說了一番。

陳武不覺點頭:「倒也是個好計,只是萬歲要有風險。」

「有便如何。」劉恆慷慨表白,「朕雖貴為天子,但將士亦血肉之軀,刀槍無眼,難道只該將士死傷?朕身親征,能激勵將士用命,奮勇殺賊,我方可有九成勝算,何樂不為?」

周亞夫、陳武見難違聖意,只得聽從照辦,但二人也加強了安全警戒,以防出現萬一。

趙家莊在真定縣境是第一大莊園,足有半個縣城大小。由於祖上遺留甚巨,趙弘又善於理財,所以在他手中,這莊園又擴大了一倍。此刻,趙弘正在庄前的水榭內閑坐,於老明哭哭啼啼尋來。

趙弘主動迎過來:「老明啊,你這是怎的了?好賴也是個大老爺們兒,咋還哭天抹淚的?」

「二員外,你要救救我家小萍呀。」

「她怎麼了,難道進城沒回來?」

「不,回來了。」於老明半天才說清,「在路上讓六老爺給抓走了。」

「這,不能吧?」趙弘問,「你是聽誰說的?」

「是我親眼所見。」

「真有此事?」趙弘臉都氣白了,「我決不答應,一定把人給你要出來。」

古瓷居已經關上了閘板,街上的行人也稀稀落落,天還沒黑,未到掌燈時間,門還欠著一道縫。趙弘的轎子車停在了門前,他利落地蹦下來,大吼了一聲:「老六,你出來。」

店裡的夥計聞聲跑出:「喲,是二老爺,難得進城。您這是有事。」

「叫你們掌柜的。」

「六老爺他沒在呀。」夥計斜眼打量一下剛剛下車的於老明。

「怎就沒在?我不信。」

「不是下鄉到您家去了。」夥計裝做詫異地問,「怎麼,掌柜的他沒去?」

「他早就回來了。」於老明補一句,「他早該到家了。」

「沒見,根本就沒見。」夥計連連搖頭。

趙弘對於老明說道:「他要說沒回來,你就是進去也找不到,誰知他藏到那個耗子洞里去了。」

於老明不由得發獃。

趙弘勸說:「老明,回去吧。他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早晚也得回家來。」

「我,我,」於老明發狠,「我上縣衙告他去。」

「老明啊,何苦呢。俗話說,窮死不養漢,餓死不做賊,屈死不喊冤。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趙弘拉於老明上車,「還是等他回來,我再幫你要閨女吧。」

「不行,這一晚上我那閨女別再讓他給糟蹋了。我那姑娘性子烈,別再想不開……」於老明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趙弘追問。

「去縣衙。」於老明義無反顧地走了。

「還是我送你去吧。」趙弘讓車夫把馬車趕過去。

見大車離開,夥計急匆匆回到房中,對趙信說:「掌柜的,他們上縣衙告狀去了,想個法吧。」

趙信擰緊了眉頭,要不是來了個張武,他怎怕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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