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 第五章

隔周星期六晚上八點,町井來到公寓。

「你好。」

她的面容憔悴。

「怎麼了?這種時間來找我……」

「因為我二疋得馬上見到你。」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的,對不起。」町井軟弱無力地微笑:「對小起,真的對不……」

她身子一軟。

「町井!」

我反射性地抱住她。她似乎昏迷了,我立刻叫來妹妹,兩人合力把町井搬到客廳:我從寢室拿了自己的棉被來,讓町井睡在上頭。

她的瞼色更加惡化,面如土色。我觸摸她的額頭,微小的汗珠帶著些微的熱度。我弄濕毛巾,放到町井頭上。

……話說回來……身體狀況這麼糟,為何還跑來找我?我完全猜不出町井的目的。說歸說,肯定和牛男有關。

會是什麼事?

因為恐懼自己的預知而來商量?

因為恐懼自己的犯罪而來自白?

無論是哪種情形,都沒有我出場的餘地,該去向關係更加親密的橫山等人傾吐才是。

我一面如此想著,一面換了幾次毛巾後,町井醒過來了。

「你醒了?」

「……咦?我怎麼了?」

「你昏倒了。」

「啊!對不……啊,奇怪?」

町井連忙坐起上半身,但似乎使不出力,立刻又倒下。我要她別勉強,將掉落的毛巾再度放到她的額頭上。町井緩緩地閉上眼睛,又說了句對不起。

「你現在的感覺如何?我媽去工作了,不在家,我不知道葯放在哪裡……」

「沒關係、沒關係,躺一會兒就好了,我只是有點頭暈而已。嗯,我很健康,超健康的!」

「可是你臉色很差耶!你知道嗎?」

「我的臉看起來那麼思心嗎?」

「我沒說你的瞼思心啊!」

「可能真的瘦了一點吧,」町井摸摸臉頰。「因為我什麼都沒吃,肥、減肥!」

「……你是來找我談牛男的事吧?」

我問道。

町井的表情僵硬起來,垂下了眼。

一直躺著。唉呀,減「哥!」

背後傳來妹妹的聲音,聽來有些尖銳。

我支撐町井的背部,扶她起身,要她先到我的房間去。町井步履蹣跚地走進房裡。

「哥的朋友是女生啊!」

「你這話可怪了,朋友不能是女生嗎?」

「可以啊!」

她露骨地彈了下舌。

「幹嘛那種反應?不必生氣吧!」

「哥,現在不是和我聊天的時候吧?你的朋友還在房間等你,快去吧!你要拿零食和飲料去也行,但拜託拿牛奶和仙貝就好。柳橙汁和爆米花才不給你們。」

妹妹背過身去,打開電視。她似乎完全生氣廠,我連叫了幾次都不回應。我吞下嘆息,將牛奶及仙貝放上餐盤,走進自己的房間。

町井規規矩矩地坐在坐墊上,見我端廠牛奶和仙貝來,便笑著道謝—那是町井一貫的柔和笑容,但依舊面如土色。

「大家都還好嗎?」

「當然。」我咬了口仙貝。「啊,別客氣,吃點心吧!」

「謝謝。不過,呃,牛奶秈仙貝的組合好像有點難以下咽耶!」

她困擾地微笑著。

「哦……等一下我拿水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學校?」

「下星期。」

「是嗎?那就好。發生那件事以來,你完全沒露臉,大家都在擔心呢!」

「有件事拜託你,我來這裡的事,別告訴大家。」

「為什麼?」

「拜託!」

認真的表情。

「思,好啊!」

「絕對不能說喔!絕對、絕對、絕對!」

「是秘密?」

「對,秘密。」町井點頭。「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我也點了頭。事到如今,多增加一個秘密也成不廠多大的負擔。

「來,這你拿著。」

町井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件物事交給我,是個黏得極為牢固的信封。

「這是?」

「我沒同意之前,不能打開。」

「規矩還真多耶!」

「對不起。」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膽小的我立刻道歉。「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假如是要談牛男的事,不必找我,找其他人不是更……」

「不行!這件事我絕對不想讓橫山還有其他人知道。假如讓他們知道,可能連朋友都當不成,可能就玩完了……」換句話說,之所以選上我,是因為和我最沒交情,感到憤怒,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你『不想被知道』的,是預知的事?」

即使就此一刀兩斷也無所謂。我並未

「大家真的覺得那是預知?」町井抬起臉來。「不認為是我殺了倉友老師?」

「沒人這麼認為。」

「不認為我是牛男?」

「沒人這麼想啦!」我以沉著的聲音回答,以安撫她。「町井是牛男?太荒謬了。」

當然,倘若只論可能性,倒不難做出町井是牛男與牛男有關的推測。

而持有這種看法的……便是我。

預知的說法根本是天方夜譚,但町井卻絲毫不差地猜中了牛男的犯桉日期及犯桉地點。

這代表什麼?

答桉很簡單,她早就知道了。

這個看法極為自然,不是嗎?拿預知這種漫畫世界的產物來解釋,才是不自然。

我突然想道:若是現在逼問叮井,她會作何反應?拚命裝蒜?一再強調她是憑預知得知,並非事先知情?

「你認為是我殺的吧?」

町井的低喃讓我回過神來。

「我不認為。」我連忙藏起表情。

「你說謊!你明明就用可怕的表情看著我,那是懷疑的眼神。欸,你認為是我殺的吧?」

「……不認為才怪。」我老實回答。「你生氣了?」

「沒有。要是立場顛倒,我也會這麼想。我很可疑,可疑過了頭,對吧?牛男遊戲的命中率高得離譜,還發現了倉友老師的屍體;再怎麼想,牛男都是我,是不是?」

「很遺憾,我的確這麼認為。」

「但不是的,我不是牛男。」町井將仙貝送到嘴邊。「我不是。」

「真的不是町井做的?」

「光憑一個小女孩,怎麼可能用哪種方法殺人?」

「說不定有共犯。」

「誰?」

「不知道。」

「我才不認識牛男那種怪人!」

「對不起。」

「別道歉,要道歉的話一開始就別那麼說。」

「欽,真的是預知嗎?」

「不知道!我才想問呢!我到底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猜中?我完全不懂……」

町井的臉色由土色變為紅色,偌大的雙瞳垂下沉重的眼淚,劇烈的嗚咽如浪潮般襲來,她開始抽泣。家人哭泣的表情我看過好幾次,所以我知道她是真的悲傷。町井打從心底害怕,自身體中心發顫、哭泣。

……不是嗎?

町井不是牛男,和牛男也沒關係?

那就是預知。

町井擁有天方夜譚般的能力。

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但她的淚水卻是貨真價實的—在我眼前嗚咽的女孩是真的痛苦著,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我對幸福遲鈍,對不幸卻極為敏感:逃避生活、放棄人生、否定日常……懷有這些負面情感的人,我一眼便能看出來。因為我是看著媽媽、看著爸爸、看著妹妹、看著自己長大的,看著各人的人生與各人的不幸長大的。

町井正在哭泣。

我不願再見到任何人流淚。

「町井!」

我將手放上町井的肩頭。

町井驚訝地抬起頭。

「町井,你現在覺得不幸,對吧?你覺得非常不幸,對吧?你覺得這世上絕對沒人比你不幸,對不對?因為太過不幸,頭腦一片溷亂,對不對?小,我不是住責備你,別誤會。你的心情……我懂。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懂,因為我也一樣,也曾因太過不幸而一片溷亂;雖然來這裡以後已經不再這樣了,但在九州島時很嚴重……總之,我懂得『不幸』的意義。町井,欸,町井,欽、欵,町井,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對吧?你完全不明白該怎麼脫離這種狀態,對吧?我教你,首先要找出自己的負面部分,也就是自己變糟的根本原凶,並承認它;以町井的情況來說,就是預知。你不能逃避這一點,必須承認它。下一個階段,就是將不幸轉為力量,肯定能預知牛男的自己,換個角度去看事情;這麼一來,你看,你的人牛就充滿光明了!你想想,能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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