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將發生不祥之事。絕對會發生。
這點眾人都明白,也知道具體上會發生何事:但無人能阻止,也無人能防範,即使使盡渾身解數仍無濟於事,逃走亦是徒勞無功,只能死心等待它的到來,待實際發生後,感嘆竟真的應驗了。
爸媽離婚廠,所以我搬到神戶市來。
說是種戶,其實離市中心很遠,是條沒有華美建築也沒有美麗夜景的住宅街:然而,對於除了小山村以外一無所知的我而言,即使只是樓房林立的無趣景色,仍教人興奮不已。
小我一歲的妹妹似乎也是如此,對電車窗外的眾多樓房發出廠感嘆之聲。
這裡是我們的新天地。
展開新生活的地方。
思及此,充實的幸福抵消了不安,從短褲下采出的腳如同尚未馴養的小狗一般不聽話地躍動著。
「你們要低調地生活,知道嗎?」
進入今後的生活起居之處——分租公寓時,母親如此說道。
我和妹妹立刻答應。低調地生活。
這對我們而言和呼吸一樣理所當然,無須努力或善加註意。我們低調地生活,屏住呼吸生活,在家中以外的任何地方皆是如此。
我、媽媽和妹妹睡成川字形,迎接了第一個夜晚。或許是受急性恐懼侵襲吧,妹妹伸出了手,而我也回握她的手。雖然我知道自己的手沒有予人安穩的力量,甚至可能招來不快的溷亂,但我依舊盡我所能地溫柔回握。
隔天是晴天,我和妹妹手腳利落地完成準備,出了家門。
鋪設得平整美觀的地面,宛若在上頭放置典型住宅而成的小鎮。住在這裡的大量他人都不知道我們一家子的事,這個事實讓我和妹妹完全放下心來。妹妹以安心至極的步伐穩穩地踩著步道,走在我前頭;她的大書包忙碌地搖晃著。
「哥」妹妹回過頭來。「我覺得好開心喔!」
「是啊!」
「會一直開心下去嗎?」
「思,但願如此。」
「希望能交到朋友。」
「對啊,應該沒問題吧!」
「不過,就算沒朋友,還是可以很開心。」
抵達小學後,我們走進教師辦公室。
我和妹妹分別,各自走向自己的導師。
我的導師是女的,是個適合長發的年輕美女,美得教人不把她右眼上的眼帶放在心上。
「我叫倉友干加子。」
倉友老師微微一笑,伸手摸摸我的頭。被他人投以微笑、被他人溫柔對待——不習慣這兩件事的我因羞怯與溷亂而面紅耳赤。
打鐘了,我在倉友老師的帶領下前往教室。
「第二學期起,有個新同學加入六年二班,大家要和他好好相處喔!」
教室里的所有目光全集中到我身上來。我早已習慣不客氣的視線,並未因此畏怯。我打直腰桿,刻意字正腔圓地進行自我介紹:語畢,眾多的目光便安心地放鬆下來。小事一樁,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你們怎麼沒說『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好險,他們似乎不覺得我是個思心的怪傢伙。
六年二班共分為六個小組,每組五到六人;我被分到第二組,在老師指示的位子坐下。「我叫町井由紀子,請多指教!」鄰座的女生朝著我微笑。「希望我們能變成好朋友!」
「咦?啊……思。」
我對「朋友」二字心生畏怯,是以反應遲了些;但町井並沒放在心上,展露著明朗的笑容。
下課時,同學們聚集到我身邊來;雖然其中也有些掂斤估兩般的視線,但絕大部分都是友善的。好險,他們似乎不覺得我是個思心的怪傢伙。是啊!我才不思心,才不奇怪,才不骯髒。我是普通的小孩,普通的十一歲小孩。
「欸」前座的男生轉過頭來。「你以前住在哪裡啊?」
「九州島。」
「九州島的哪裡?」
「唔,就是普通的鄉下地方。」
「鄉下地方是哪裡啊?」
「喂,鹽見,別問東問西,害人家為難。而且這樣很沒禮貌。」
坐在鹽見隔壁的女生勸誡他。
「幹嘛啊!橫山,你很吵耶!」
「你才吵呢!」
「講話吱吱喳喳的人沒資格說我吵。」
「你說什麼!」
我默默地看著兩人爭執,完全不懂這種時候該如何是好。我知道自己壓倒性地欠缺人際能力,雖然明白不能這麼下去,卻一直束手無策:我得趁早改善這一點。
「欸,慢慢來吧!」
突然有道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是我的朋友。
說是朋友,其實並沒有實體,也沒有性別與年齡;他總是在我陷入思索時出現,是我自己製造出來、專屬於我的朋友。他人很好,總是替我加油打氣,但該嚴厲的時候嚴厲,是我的知己。
我一如往常地意識著腦髓中心,送出聲音。
謝謝,不過我辦得到嗎?
「在這裡辦得到的,不用急。」
「喂,你發什麼呆啊?」
鹽見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好險好險,現在和以前不同,不是光注意腦中的朋友就夠了。好好反省,以後別再犯,一旦被認為是思心的怪傢伙就完廠。我極力地剋制自己與腦中的朋友交談,度過了之後的時光。
當天放學後,我正要回家,鹽見叫住了我:我慌忙按住險些發起抖來的肩膀。怎麼廠?
我哪裡失敗了?哪裡出了差錯?啊……天啊!已經不行了?已經完蛋了?
「這個禮拜輪到我們這一組打掃。」
說著,鹽見遞來掃把。
我急違地安心下來,忍不住吐了口氣。
「欸、欸、欸!我想到了」町井揮動著掃把。「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吧?」
「難得分到同一組,是該好好自我介紹。」橫山在一旁點頭。「我叫橫山一枝,是班長,遇上問題可以找我。假如鹽見做了什麼,立刻告訴我,我會替你修理他。」
「吵死了!」鹽見彈了下舌頭。
「別碎碎念了,你也來打招呼啊!」
「我叫……鹽見卓,就這樣。」
「搞什麼啊?這根本不算自我介紹嘛!」
「說出名字就算自我介紹了。」
「好了、好了,剩下兩位,請!」
町井催促道。
「我叫八尾真弓,請多指教。」
瀏海剪得整整齊齊、樣貌成熟的高個兒女生說道。
「柴田和彥……」
另一個高個兒男生咕咕噥噥地說道。
「還有我町井由紀予,剛才自我介紹過了,請多指教!這就是我們第二組的成員。就像橫山說的,要是過上什麼問題,儘管告訴我們。」
「欸,」鹽見拍了下手。「既然和我們一樣分到第二組,就把那件事也告訴他吧!」
「也對,參加的人越多越有趣嘛!」橫山也合起掌來。「想不到狗嘴裡也吐得出象牙!」
「你說啥?」鹽見高舉掃把。
「別鬧了。」柴田抓住他的手。
鹽見出言威嚇:「干你屁事啊!」但柴田絲毫不為所動,又說:「別鬧了。」鹽見只得嘟起嘴,放下掃把。
「喂、喂、喂!要吵架可以,別動手動腳的!」町井生氣了。「鹽見,向橫山道歉!」
「為什麼我得道歉啊?」
「因為你做錯事。」
「……對不起。」
鹽見聳了聳肩。
「沒關係。好了,回到原先的話題吧!呃,我們說的『那件事』,就是牛男的事。」
「牛男?」
「在我們這裡還挺轟動的,沒傳到九州島去嗎?」
「我沒聽過。」
「是嗎?思,畢竟才殺了六個人嘛!」
「殺人?」
「對,上星期又有一個人被殺,目前應該是六個人。」
「被殺……等一下,你們說的是真的存在的人嗎?不是都市傳說或謠言之類的?」
「是真的,」橫山一口回答。「牛男真的存在。」
所有第二組的人以愉快的語調說明廠牛男之事。
他是個牛頭巨漢。
腦中只有粗暴、凶暴、殘忍與殘酷的存在。
為了掩藏自己的奇特樣貌,總是身穿黑衣,頭帶兜帽。
是牛與人類生下的怪物,趁著先前震災一片溷亂之際,打破關住他的牢籠並逃了出來。
現在神戶一帶造成非常大的話題。
實際上已有六人被殺害。
被害者皆被潑上紅色油漆。
手上拿著寬刃菜刀。
背包里放著熊貓玩偶。
「大概就是這些,這就是牛男。這傢伙四處殺人,雖然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