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黑色小轎車突然出現,傾斜地滑到了路邊,然後停了下來。兩個穿著破爛的灰色大衣、戴著樣式奇怪的無檐帽、身材魁梧的黑人偵探,邁著大步從人行道上走了過來。

同時戈爾迪坐的計程車也到了,停在距離這裡有一個街區外的路邊,但是戈爾迪沒有下車。

兩個偵探手裡拿著長管鍍鎳手槍,大步來到豪華的凱迪拉克轎車旁邊。「棺材桶子」埃德拉開車門,「掘墓者」約恩斯把格斯拖到了人行道上。

「你他媽的放開我。」格斯咆哮著,在「掘墓者」臉上打了一記右勾拳。「掘墓者」 約恩斯在格斯後背推了一把,喊了一聲:「嘿,給他一巴掌,埃德。」

「棺材桶子」埃德張開的手掌,「叭唧」一聲,狠狠地甩上了格斯的臉頰。「叭唧」一聲,格斯緊緊扣在頭上的帽子被扇飛了,身體向「掘墓者」約恩斯那邊倒去。「掘墓者」回手也給了他一巴掌,他又向「棺材桶子」埃德那邊倒去。兩個偵探一個接一個地,「叭唧」、「叭唧」快速地扇著巴掌,就像在打乒乓球。

格斯的頭開始嗡嗡作響,他失去了平衡,腿開始打彎。兩個黑人警察一直扇到他跪倒在地,耳朵已經完全聽不到聲音了。「棺材桶子」埃德抓著格斯的大衣的領子,防止他臉朝下倒在地上。他跪在兩人之間,頭無力地耷拉著,「掘墓者」約恩斯用手槍柄抬起他的下巴。

「棺材桶子」埃德的視線越過格斯的頭看著「掘墓者」約恩斯,對他說:「是不是打得太輕了?」

「再重一點兒,他就變成肉泥了。」「掘墓者」約恩斯說。

「這個男孩太沒教養了。」「棺材桶子」埃德還是一臉不忿。

兩個偵探教訓格斯時,傑克遜一直獃獃地坐在他的座位上。這時,他突然打開司機那邊的車門,走到人行道上,希望能悄無聲息地溜掉。

「站住,小子,你的事還沒完呢。」「掘墓者」約恩斯吼道。

「明白,先生。」傑克遜溫順地說,「我正準備問你們,需要我幹什麼呢。」

「我們還是要進去。」

「好的,先生。」

「帶上這個倒霉的男孩兒,埃德。」

「棺材桶子」埃德讓格斯靠在他的腳上,拿出一瓶一品脫裝的波旁威士忌,強塞到他的手裡。格斯喝了一口,被嗆得直咳嗽。他耳朵里聽到「砰」的一聲,又能聽到聲音了,不過,兩腿仍然像喝醉了一樣在顫抖。

「棺材桶子」埃德拿過酒瓶,重新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現在你打算合作嗎?」他問格斯。

「還有別的選擇嗎?」格斯說。

「你的態度還是不對啊。」

「放鬆點,埃德!……」「掘墓者」約恩斯警告道,「這個男孩兒對我們還有用,他得帶我們進去。」

「我知道。」「棺材桶子」埃德看了看周圍,抱怨了一句,「這個藏著秘密的鬼地方。」

「他們挑這裡交易,是為了方便逃跑,他們認為這裡的地形,警察很難形成包圍。」

「走著瞧吧。」

再往前走,是第一百五十五街大橋,它橫跨哈萊姆河,連接曼哈頓島的庫根崖和揚基體育場的所在地——布朗克斯平地,建在陡峭的絕壁和哈萊姆河之間的馬球場,在黑暗中彷彿一條絲帶。在光難以滲透的黑暗中,橋下的鐵柱子,看起來就像鬼哨兵。稍遠一些的地方,一條布朗克斯高架鐵路的分支線橫穿過河面,通向體育場門口附近的車站。

這便是曼哈頓黑暗、荒涼和陰冷的部分。這裡的夜晚是恐怖的、無處可躲、無所庇護,會有人突然冒出來,精準地割破你的喉嚨,沒有人能夠聽到你的呼救聲,即使有人聽到了,也沒有足夠的勇氣來回應你。

格斯將凱迪拉克轎車,停在一個巨大倉庫的正前方,可以看出,這裡已經被神聖的上帝,變成了一個和平天堂——兩邊的屋頂上,都有用白漆寫著的、巨大的「和平」二字,只有從橋上才能看得見全貌。這個遭到廢棄的地方,現在正潛伏在黑暗中。

「我可不願意一個人待在這裡。」傑克遜抱怨說。

「別擔心,乖孩子,有我們呢。」「掘墓者」約恩斯向傑克遜保證。他鎖上了格斯的凱迪拉克轎車,把鑰匙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好了,小子,拿上你的帽子,咱們走。」「棺材桶子」埃德對格斯說。

格斯撿起他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再次戴到了頭上。他的臉腫得很厲害,以至於眼睛都幾乎閉上了。

「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掘墓者」約恩斯命令道。

「那可不容易啊。」格斯抱怨著。

「小子,你最好裝的好點兒,不管容不容易。」

「好吧,警察們,走吧。」格斯無奈地說。

格斯領著他們沿著廢棄倉庫旁邊,一條狹窄的小徑,走到一個建在河岸邊的木棚房子那裡。小木棚本來是深綠色的,但在夜裡看來像是黑色的。向著小徑的這面牆上,有兩扇關著的窗戶和一扇沉重的木製門。裡面沒有光線透出來,除了要把裝著垃圾的平底船拖到海里的拖船,發出的突突聲以外,四周寂靜無聲。

「棺材桶子」埃德的手槍一直瞄準著格斯。

格斯在門上輕輕敲了一個暗號。敲暗號的這段時間裡,「棺材桶子」埃德感到有些緊張,手槍晃動時發出的輕微聲響,活像在寂靜中引爆了一掛巨大的爆竹,嚇得傑克遜魂飛魄散。

突然。一扇開在門上的、監視用的小窗打開了。傑克遜的心都要從嘴裡飛出來了;然後,他發現自己正透過監視窗戶,瞪視著裡面的一隻眼睛。他雖然看不清楚那隻眼睛的樣子,卻能夠感覺到:它好像正在對自己說話。

鎖在轉動,一個門閂被拉開,門向外打開了。現在,傑克遜能夠完全看清楚,那隻眼睛和它的同伴了。一張深棕色的、圓潤的臉,出現在門內的光線中,那是伊瑪貝拉的臉。

伊瑪貝拉鎮定地看著傑克遜的眼睛,無聲地說著:「快進來殺了他,親愛的。我是你的。」她後退進屋內,為他們騰出進門的空間。

伊瑪貝拉的話使傑克遜大感震驚,他無意識地在胸口前面,畫了一個十字架。他想跟她講話,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他哀求地看著她,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只能順從地走進房間里。

這是一間單人房,大約有能夠停下兩輛車的車庫那麼大。房間兩邊,各有一個關著的小窗戶,角落裡還有一個上了鎖的後門。這裡原來可能是一個包工頭的辦公室,或者是某個建在河邊的公司里的記時員的辦公室。角落裡的那扇門邊,放著一個大書桌和一把轉椅。屋裡還有兩把廉價的、有加厚軟墊的扶手椅、三把直背木椅、一個臉盆架、一張玻璃面的雞尾酒桌子、一個錫制的文件櫃,角落裡還有一個蓋著黑帆布,在屋內昏黃的燈光下,只能看到下半部的保險柜——唯一一個能夠增添點兒信任感的道具。

顯然,屋主極力想營造一種奢侈而舒服的氛圍,等著笨蛋上鉤。扶手椅之間有一盞落地燈,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玻璃制的圓形燈,書桌上還有一盞有綠色燈罩的檯燈。三盞燈都開著。

傑克遜的視線掃過伊瑪貝拉,落在坐在書桌旁邊的漢克身上。檯燈發出的綠色光線,照在他黃色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具屍體。

約迪坐在後門邊上,穿著系帶的高幫靴子和粗棉布衫,直發上沾滿了灰白色的灰塵。這身打扮,就差牽著一頭馱著金礦石的驢,慢慢地從山上走下來了。

瘦高個兒坐在靠牆邊,放著的一把直背椅上,外套外面還穿了一件卡其布防塵長外衣,活像低成本恐怖電影中,經常出現的瘋狂科學家。他衣服的胸口處,綉著「傳奇的美國試金者」幾個字。

一看到傑克遜,三個人立即坐直了身子,兩眼一齊凝視著他。在屋裡的所有人,有所反應之前,「掘墓者」約恩斯一腳蹬在格斯的背上,把他踹進了房間里。格斯踉蹌了幾步,頭猛地撞上了傑克遜的背。約迪最先做出反應,可是他剛站起來,傑克遜就沖了過去,一把把他按在了牆上。

「掘墓者」約恩斯大吼道:「混蛋,都給我站起來!……」

「棺材桶子」埃德站在門口,舉著他那把點三八口徑的手槍,跟著吼道:「報數!……」

瘦高個兒把雙手舉起,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的。漢克把雙手放到書桌上,仍然一動不動地坐著。約迪瞅准傑克遜的身體,擋住槍口的瞬間,在傑克遜的肚子上,猛地打了兩拳。

傑克遜呻吟了兩聲,隨即卡住了約迪的喉嚨。約迪用膝蓋頂著傑克遜的腹股溝,傑克遜痛苦地倒向格斯。格斯扶住傑克遜的肩膀,防止他倒下,但是,傑克遜以為格斯是想抓住他,因此猛烈地扭曲著身體,試圖擺脫格斯的手。

在不顧一切的狂怒中,約迪猛然抽出他的彈簧刀,割破了傑克遜的大衣袖子。

「放下刀子!」「掘墓者」約恩斯大叫道。

當約迪準備再次刺他時,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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