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在薩瓦舞廳,有一個盛大的舞會,買票的人群沿著列諾克斯大道,一直排了半個街區。哈萊姆區最著名的偵探組合——「棺材桶子」埃德·約翰遜和「掘墓者」約恩斯——被安排去維持秩序。

兩個人都是高個子,皮膚都呈現出深棕色。只是關節有些鬆弛,穿著髒兮兮的衣服,長相也很一般。但是,他們隨身帶著的槍,可都是不一般的。那是有特製長槍管的、點三八口徑的鍍鎳連發左輪手槍,而且,他們瞬間就能把槍拔出來。

「掘墓者」約恩斯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右邊——薩瓦舞廳的入口處,「棺材桶子」埃德站在隊伍的左邊。「掘墓者」約恩斯的槍,順著隊伍的方向,筆直地指向南方。在隊伍的另一邊上,「棺材桶子」埃德的槍正指向北方,也形成一條直線。在兩桿長槍形成的直線之間,有足夠的空間,讓兩個人能肩並肩地站著。

一旦有人稍微脫離了隊伍,「掘墓者」就會大叫一聲:「站整齊了!」「棺材桶子」埃德也會回應道:「報數!……」如果冒犯者不立即沿著隊伍站齊,其中一個偵探就會向空中開槍。站在隊伍里的人聞聲,馬上就向彼此靠近,好像受到了兩堵水泥牆的壓迫。

哈萊姆的人都相信「棺材桶子」埃德·約翰遜和「掘墓者」約恩斯,會因為隊伍中的哪個人沒有站好,就毫不猶豫地一槍把他打死。

「掘墓者」約恩斯環顧四周,看見身穿黑色長袍的加布里埃爾修女,正慢慢地沿著街道閑逛。

「修女,上帝托你代了什麼話?」約恩斯問候道。

「『第六個天使說,我看到三個不清楚的、像青娃一樣的靈魂,從惡龍的嘴裡,出溜一下跑了出來。』」

加布里埃爾修女再次引經據典。隊伍里靠近修女的幾個人,聽到了這句話,大笑起來。

「聽聽加布里埃爾修女說的。」一個年輕的女人竊笑道。

「我聽到了,修女。」「掘墓者」約恩斯說,「可是那三隻青蛙,為什麼要跳出來呢?」聽到的人再次大笑起來。

加布里埃爾修女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他們是惡魔的靈魂,能製造奇蹟。』」

「你們覺得她是不是瘋了?」有人尖聲問道。

「閉上你的烏鴉嘴。」另一個聲音謹慎地回應。

「那些青蛙,」「掘墓者」約恩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的意思是,在哈萊姆區里,有一個青蛙水塘嗎?」

這句話,再次惹得聽眾們開始大笑。

「『她的前額寫著她的名字——「神秘」。』」加布里埃爾修女再次引用了一句後,轉身走開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耶穌。」「掘墓者」約恩斯對他的觀眾說。

男扮女裝的戈爾迪,繼續沿著列諾克斯大道,往第一百三十一街走,最終轉彎,進入了大凱茜的妓院。

這個妓院建在一個破舊而巨大的五層建築的二樓,一共有六個房間。

大凱茜給他的顧客,提供了一個格外吸引人的大客廳,客廳里的燈發出明亮的光,空氣中氤氳著熏香的藍煙。五個女孩和一打男人一起,擠坐在一個放著加厚軟墊的舊椅子,和一個靠牆的沙發上,房間顯得很寬敞。

一個體格龐大的棕色女人——幾乎有六英尺高,二百五十磅重——正在瘋狂地捶打一個身材矮小、體重只有她一半的、渾身都是黑色肌肉的男人。兩個人都穿著緊身的橡皮服,衣服上塗了一層油脂。他們的臉上汗流如注,把毛孔都堵塞住了。

其他坐著的人就他能否打敗她,開始打賭。賭注是一百美元。超過一般賭注的賭博開始了。

身材龐大的女人用她的拳頭,擊打小各自男人。小男人儘力抓住,大各自女人那滿是油脂的大腿——那條大腿是高低不平的。觀眾們大笑著,淫蕩地叫著鼓勁。

「給他更多愛的鞭打吧,寶貝兒。」一個男人不停地呼喊著。

戈爾迪走進服務間的門,走過一條不引人注意的走廊,來到了大凱茜的私人房間。房間里有一個紅色的小衣櫥、一張帶梳妝台的桌子和兩把紅色的塑料椅子,戈爾迪沒敲門就直接進去了。

大凱茜正站在床尾,床邊有一個帶著鉸鏈的面板,正好到他的臉的高度,面板從牆裡向外開著。關上的時候,面板就被一個聖母馬利亞與她孩子的平版畫藏了起來。另一邊是一面單向可視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卧室里的情況,卧室里的人卻看不到外面。

大凱茜轉過頭,向戈爾迪招了招手。

「他在這裡,」他低聲說,「收音機邊上的那個。特納正坐在他的大腿上。」

戈爾迪面對著可以窺視卧室的玻璃,大凱茜越過他的肩膀,也往裡面看去。

戈爾迪立刻就發現了漢克。他還注意到一個皮膚粗糙、寬肩膀、頭髮半直的男人,那人穿著工作褲和皮夾克,坐在漢克邊上的一張靠背椅子上。

「那是他的另一個同夥。」戈爾迪低聲說,「坐在他邊上,燙頭髮的那個。」

「他說他叫沃克。」

戈爾迪環視了房間一圈,但是,他沒有看到那個瘦高個兒的警察。

「你能讓特納到這兒來一下嗎?」他問大凱茜。

大凱茜用手指,按了按裝在面板鉸鏈托樑上的,一個鬆鬆的按鈕。收音機轉盤上的燈亮了,大房間里的五個女孩兒,都偷偷地看著它。然後特納站了起來,給自己找了個離開的借口。

「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你那玩意兒老了,不是嗎?」約迪粗魯地說。

「別用手去拉她。」漢克命令道。

特納悄無聲息地溜進了大凱茜的房間,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今天晚上,這位修女想讓你從你的客人嘴裡,挖出一些他開採金礦的情況,什麼信息都行。」大凱茜說。

特納奇怪地看著修女。她是偶然發現,大凱茜是一個男人的,但是,她現在還不能確定,眼前的這位修女,是不是也是一個男人。

「她是什麼來頭?」她放肆無禮地問道。

「我看你是喝多了。」大凱茜說,「工作的時候,你要保持冷靜和清醒,這一點你最好不要忘了。」

「我沒有忘記。」特納不高興地說。

她轉身回到卧室後,大凱茜也走了出去,喝令停止了客廳里的「摔跤比賽」。

「算平局吧。」

「讓他們比完!……」約迪大叫著,「我押錢了。」

「那就把你的錢拿回去。」大凱茜嚴厲地說,「我說了,算平局。」

摔狡者已經筋疲力盡了,非常樂意到此結束。

約迪從保管賭資的女孩那裡拿回了錢,推開眾人走到門外去了,大凱茜不發一語,就讓他走了。

特納悄悄把漢克帶進了另一個房間。

戈爾迪大步走到大凱茜的床邊,躺了上去,但是,他太緊張了,以至於根本睡不著覺。他非常關心金礦石是不是真的。他相信傑克遜,但是,他還是想得到確鑿的證據。

大凱茜坐在一張有塑膠扶手的椅子上,裙子蓋在他又大又粗笨的膝蓋上。他在看一份黑人周報的社會版,並不時地針對某條值得注意的新聞,隨口發表一番評論。

他們就這樣在房間里,等了很長一段時間。特納輕輕敲門時,已經過了午夜了。

「進來。」大凱茜坐著說道。

特納吹了一聲口哨,猛地坐進了另一把椅子里。

「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戈爾迪早就坐了起來,身體前傾地問道:「他是想讓你加入他們嗎?」

「天哪,不!那個婊子養的!……他就想賣給我一些股票。」

「那你沒有主動問問?」大凱茜說。

「除了他們放金礦的具體地方,其他的信息我都問到了。」

戈爾迪看上去很失望。

「那可是一個重要的事情。」

「我已經儘力了,但是他們不說。」

「沒關係,」大凱茜說,「讓我們聽聽你得到的消息。」

「他說:那只是一個古老的、不為人所知的金礦。他們那伙人當中,有一個名叫沃克的,是一名礦藏勘探員,他偶然在墨西哥,發現了這座不為人所知的金礦。那是他在勘探生涯中,所見過的最大、最豐富的金礦。可是,我覺得他說的,全都是他媽的胡說八道。」

「讓我們聽一聽是怎麼回事兒。」戈爾迪說。特納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好吧,沃克擔心:如果他向別人過多地提起,他發現的金礦,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他唯一可以信賴的人,自然就是摩根先生了——他是從洛杉磯來的大金融家。摩根先生在西海岸,因從事大買賣而出名,其誠實守信的聲譽,更是傳遍了大江南北。」

她開始咯咯地傻笑。

「繼續說。」大凱茜粗魯地沖她說。

「好,這位勘探員沃克先生,需要幾千美元來購置工具、設備和原料,還需要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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