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

一年之後,當謝惠仁終於將所有中國文物捐獻給各地博物館之後,他約上莎莉,重遊了一趟普陀山。

站在靈鷲峰上,莎莉拉著他的手,問:「哥哥,我們還去不去見見不肯去觀音院里的老師父?」

「不,他說了,不要我再見他。」

「可是,你還有個謎沒解開呢。」

「什麼?沒有了啊。」謝惠仁詫異地看著她,她的頭髮被微風吹起,甜甜地笑著。

「怎麼沒有,『四大』啊,你知道什麼意思了?」

謝惠仁笑了,「我知道,其實,你也知道的。」

莎莉想起來,最後一次去日本的飛機上,謝惠仁說過他知道謎底了,而且說他小的時候給她講過,不過後來,她一直沒有問,此時,她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說,「我怎麼會知道?」

「你知道的,記得不記得小時候,你問我,家是什麼樣子?」謝惠仁轉過身子,面對著她,柔情地說,「我說,佛家裡講的世界本源,是由四大物質構成的,地,水,火,風,有了它們,就有了家。」

「地,水,火,風。」莎莉念叨著,「就這麼簡單?」

「不簡單,這就是自然,認識宗教,認識科學,認識自己,就是認識自然,這個世界,原本沒有那麼複雜……」謝惠仁仰頭看了一下天空,彷彿在祈望佛祖的啟示,半晌,他又說,「一休宗純大師的遺言里,就說到了這『四大』。」

「哦?」莎莉一直對一休感興趣,不過她也知道一休大師的遺言是很難解的。

「他的遺言里說到了『五大』,也就是地水火風空。前四種也叫『四大』,是構成一切物質現象的基本因素。所以佛家說『四大皆空』。可是有這些就能形成現象了嗎?這就必須加上『空』,『空』就是現象生成的必要條件。一休大師的遺言,大概是說,他的生命就是借來的『五大』,此時他快去世了,『四大』,也就是構成他那臭皮囊的所有物質,也要還給自然,只剩下了一個『空』。其實,一休大師在用佛教的概念,給我們出了個字謎。」

謝惠仁嘆了口氣,又幽幽地說到,「世間萬物,又何嘗不是『空』啊。」

「行啦行啦。」莎莉打斷了他的話,「我可受不了你講宗教啊、歷史啊什麼的。」

謝惠仁笑了笑,其實,他也不能完全明白一休宗純遺言的意思,這些只不過是他猜測的。他也知道,跟莎莉講這些佛教知識,她遲早會不耐煩的,而此時,身在愛戀中,在遊玩旅途中的他們,說這些枯燥、晦澀的東西顯然是煞風景了。

他們手拉著手下了山,悠閑地走在普陀勝境中,突然,莎莉很鄭重其事地問,「哥哥,我記得你說過,藤原家的女兒,將來是嫁給日本天皇的皇太子的?」

「嗯,對啊。」

莎莉詭秘地做了個鬼臉。

謝惠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會心地一笑,兩個人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哥哥,你剛才笑什麼?」

「我在想,該送盆茉莉花給人了。」

「給誰啊?」

「不行,不行。」謝惠仁又把頭搖了搖,「我得問問觀世音菩薩。」

「你還指望觀音菩薩給你婚姻的密碼?」說完,兩個人都樂了。

他們來到一間小屋子前,裡面坐著個老年人,留著長鬍子,微閉著眼睛,故作深沉地口中念念有辭。他的面前擺著大大的簽筒,一張紅紙上寫著:求籤,測字,手相,八字。

「我們求個簽。」莎莉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天真的模樣像個小孩子,她抓起簽筒,閉著眼睛,虔誠地默念著什麼,晃動簽筒,不一會兒,一支簽掉在地上。她雙手捧起來,交給那算命的老人。

老人貌似恭謹地看了看,點了點頭,問:「這位男士,不求一支?」

謝惠仁笑了笑,說:「那就求一支吧。」他也不許願,也不晃動簽筒,直接從筒中抽出一支來,遞給老人。

老人又看了看,問:「兩位,是問什麼呀,求財,求學,求事業,還是什麼?」

莎莉的臉有些紅,搶白他說,「你不是算命的嗎,我們求什麼你都算不出來?」

「這……」那老人尷尬地擠了擠眼睛,為難地說,「那也得知道您求什麼啊,之後我才能給您解簽。」

「那可不對,你是算命的,我們求什麼你也應該算出來才行。」

「您看,哪兒有這麼算命的啊,這簽可沒法解。」說著,那老人氣鼓鼓地將兩支簽扔在桌子上,抬頭看了看謝惠仁和莎莉,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麼,滿臉堆笑著說,「不過呀,二位,你們要是求姻緣,可都是上上籤,而且是絕配呀。」

莎莉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這還用你說?我早就知道了。

她看了看謝惠仁,他正瞧著她忍不住樂。她假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轉身對那老人說,「我說我們求姻緣了嗎?這簽不準。我們測字吧,測字的話,不用問我們求什麼吧?」

「這倒不用的。」老人拿出紙筆,推給他們,「請二位寫字吧。」

莎莉抓起一支筆,搶了一張紙,故意背對著謝惠仁,說:「我們各寫各的,不許互相偷看,要不就不準了。」

等她寫好了字,再轉身回來時,謝惠仁也已經寫好了。兩人把字擺在桌子上,卻同時笑了出來,他們面對著,微笑著注視對方的眼睛,他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幸福。

兩張紙上寫的是同一個字:「暖」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