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這是一尊不到一尺高的小型夾紵像 ,表面的漆已經斑駁了,露出下層的麻布,想來做的也並不精美,由於長期置放在潮濕的環境中,略微有些變形,漆畫褪去後,只能隱隱顯示出觀世音菩薩的樣子。

謝惠仁雙手捧起這尊菩薩像,小心翼翼地,手似乎有些顫抖,這顫抖讓他明顯感覺到觀世音將某種啟示傳遞給他,這使他臉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興奮。他抬頭看了看西方,太陽已經漸漸落了下去,陽光不再像剛才那樣刺眼,柔和的光線提醒他,來自西方冥冥中的暗示已經讓他找到了最重要的東西。

「我們得走了,今天運氣不錯。」謝惠仁對莎莉說,「時間尚早,今晚可以請你吃好吃的了。」

莎莉眨了眨眼睛,她還完全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雖然溫暖的晚餐讓她嚮往,然而現在她還不能相信這尊普通的佛像就是這一天他們要碰的運氣。「哥哥,你是說,我們找到了?」

「可不?」謝惠仁顯得有些驚異,「我要找的就是這個啊。」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我還以為真是什麼寶貝呢。」

「這就是寶貝,來,你閉上眼睛,聽聽觀世音菩薩跟你說話。」看到莎莉半信半疑地將眼睛閉上,謝惠仁深吸了一口氣,將佛像舉到她耳朵邊,突然,用力地搖晃了一下。

莎莉聽到了,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直視著謝惠仁,「佛像里有東西?」

謝惠仁沒說話,微笑著,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在發現它之前也是猜測,直到我把它抱起來時,才確信今天真的運氣不差。」

「可是……」莎莉輕輕皺著眉頭,不解地問,「可是你怎麼猜到佛像里有東西呢,我一直以為這是實心的。」

謝惠仁神秘地說,「知道什麼叫開光嗎?」

「就是請個師父,對著佛像啊、佛珠什麼的念經唄。」雖然莎莉對佛教並不了解,可是也去過幾次寺廟,寺廟中總有「法物流通處」,從那裡請回的佛家器物都要到一處「開光」的地方念念經,據說這樣下來,那些器物便有了佛的護佑。

「唉,完全是錯的啊。」謝惠仁仰著頭,彷彿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然而他也知道,在大多數人的觀念里,這就是開光了。

「開光可是件嚴肅的事情,豈只念念經這麼簡單啊。」謝惠仁解釋著,「我們平常說的開光只是指它其中的一個儀式,其實,過程複雜著呢。尤其在藏傳佛教中,一項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裝藏 。」

「裝藏?」

「對。佛像的肚子是空的,裡面要裝入佛經和其它東西,這樣開光的過程才算完整。」

「哦。」莎莉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就猜測……」

「是呀,我猜這尊小菩薩像里會裝著什麼東西,那也許就是我們想要的。」

莎莉跳了起來,興奮地叫著,「哥,那還等什麼,打開看看啊。」

看著她頑皮的樣子,謝惠仁笑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你急的,我們得走了,回深圳要很長時間呢。」

謝惠仁開著車,他盡量不允許自己因為極度的興奮而提高車速,不過,現在的速度也是他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對於一個不經常開車,而且並沒有多少高速公路駕駛經驗的人來說,這個速度顯然更符合他急不可待的心情。

快點回到深圳,好好地享受一下這個謎底。

莎莉坐在後排座上,她緊緊地抱著那座觀世音菩薩像,並不顧忌它的灰塵和很容易掉落下來的斑駁的漆塊。她已經忍不住了,雖然謝惠仁並不想過早地打開佛像,取出那個他們意料中的寶藏,但她還是決定一睹為快。

她已經摸到佛像底座有泥封的洞口,把泥挖出去,便可真相大白了。

雖然有些心疼車子里價格不菲的裝飾,但好奇心已經不允許她不動手了。莎莉偷偷地鬆動著泥塊,終於將它摳了出來,泥土碎塊掉在車子里,發出(穴加悉)窣的聲響。

謝惠仁笑著,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她,「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莎莉吐了吐舌頭,說,「我就不相信你不想看看。」

說著,莎莉用力將佛像捅了捅,又一些泥土掉了下來。她將佛像翻了個個兒,往裡面看了看,伸手掏出一個用布條纏著的物什。

她舉著它伸到前排的駕駛座,在謝惠仁面前晃了晃,「哥,是這個。」

謝惠仁的眼睛飛快地看了一下,便又注視著路面,他說:「是鐲子。」

「嗯。」即使布纏得再厚,莎莉也看得出來,那就是鐲子的樣子。

謝惠仁長嘆了一口氣,「應該是奶奶的那隻,師父說過,他會埋起來。我終於找到了。」

「哥,我看你怎麼不興奮?」

「怎麼會。」謝惠仁停頓了一下,「一是我已經知道那些花紋是八思巴文了,第二,還有那麼多謎等著我去解開,現在,我只是找到了另一個線索而已……」

謝惠仁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莎莉大聲驚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謝惠仁緊張地問,不過他立刻又平靜下來了,「是不是佛像里有張紙?」

莎莉已經把手伸到佛像里了,她笑著點頭,邊把手指伸到佛像里,邊說,「哥哥,真瞞不過你,好像你看到了一樣。」

謝惠仁笑了笑:說,「這又不難猜,師父既然能把鐲子藏裡面,當然就會給我留封信。」

「是呀是呀。」莎莉好不容易把那張紙夾了出來,窄小的洞口把她的兩根手指擠得生疼,她吹了吹,在空中甩了兩下,便迫不及待地將那頁紙展開。

紙張很薄,精心地折了幾道,而且看起來受了潮,使紙頁柔軟得讓人不得不小心翼翼。莎莉垂著頭,用指甲慢慢挑開,一層一層地展開,還沒等完全打開,她不禁又大聲地驚叫著,「哥哥……這有點嚇人。」

「別害怕。」謝惠仁將車速減慢了一些,好像這樣能安慰一下莎莉,「別害怕,紙上是血還是墨?」

「嗯?」這次莎莉可真摸不著頭腦了,她從後視鏡看著謝惠仁,不解地問,「哥哥,你看到了?」

「猜的。」

「不可能,你怎麼猜的?」

「這很簡單啊,如果是鋼筆或圓珠筆寫的,埋在那麼個陰暗潮濕的地方,這麼多年肯定字跡不清楚了。所以,師父一定會用墨汁或者血寫的,而血書又是佛家很常見的。」

莎莉還沒從驚嚇中緩過勁兒來,她靠在背椅中,半天才說,「哥,是血書。」

「嗯,別怕,血書最起碼錶示虔誠,血是很乾凈的,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可怕。」謝惠仁安慰著她說,「你幫我看看,師父的信里寫沒寫關於『四大』之類的字樣?」

「好吧。」莎莉顫抖著手,將那張紙完全展開,紙上的字跡很工整,只不過字跡周圍有一片黃暈,雖然並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但她覺得,這時只有和謝惠仁說著話才能讓自己安定一些,她一邊仔細地辨認著紙張上的字跡,邊隨口說著,「哥哥,你說那個『四大』是什麼意思?」

謝惠仁又將車速減慢了一些,好讓自己能稍微分神想想問題,「我也猜不出來呀,也許,程先生的老師說的,就是『四大菩薩』。他不說了嘛,『還有四個』,其中一個是你爸爸留給你的鐲子,上面寫著『渠隱於柱』,指示的是觀世音菩薩,那麼其餘三個,也許就是另外三個菩薩。」

「哪三個啊?」

「你不知道嗎?」謝惠仁又從後視鏡看了看她,「文殊、普賢,還有地藏王菩薩啊。」

「知道,知道。」莎莉邊點著頭邊看著紙上的內容,她應付著謝惠仁說,「只是不知道他們合起來叫四大菩薩。」

謝惠仁繼續開著車,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按照現在有的線索,最簡單的答案就是這個了,可是,藤原老人叫我們找這個幹什麼?是不是有別的解釋方法……」

「啊?!」莎莉突然驚叫著,像是突然中了邪,把手中的紙扔了出去,從後排座上跳了一下,又老老實實地栽在座位上。

謝惠仁不得不又減慢了車速,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她,她嘴唇發白,眼神獃滯,全身抖動著縮在那裡,眼睛裡像是要流出淚來。

謝惠仁也驚慌了,他想不到莎莉看到什麼,竟然嚇成這樣,他邊減速邊急切地問著,「怎麼了?師父說什麼了?」

莎莉哆嗦著嘴唇,像是回答他的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喃喃地吐出幾個字,「師父說,我們是兄妹!」

「什麼?!」謝惠仁想都沒想,一腳踩了剎車,好在車速已經減了很多,但巨大的慣性仍然將他甩在方向盤上,他顧不得疼痛,掙扎了幾下,轉身回頭看著莎莉,「你說什麼?」

莎莉已經哭了出來,斷斷續續地說,「師父說……我們的身世……我們是兄妹。」

謝惠仁的腦袋「轟」的一聲巨響,他知道,這個「兄妹」,意味著什麼。

緩緩地,謝惠仁將身子伏在方向盤上,他的胸剛才被猛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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