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832〉

在藝術領域,猶太人具有亨利希·海涅和奧芬巴赫色彩的天才,具有機智非凡、縱情恣謔的薩蹄爾的天才,他們是保持著偉大傳統的音樂家,而且,對於不光是長著耳朵的人來說,他們還是對德國浪漫派的傷感和徹底蛻變了的音樂家的超脫。

〈878〉

一個人的價值是依照這個人是否對人有用,或有價值,或給人以傷害來評定的。這就是說,藝術品是各依其產生的效果來評定的。但是,這樣做根本不涉及此人同他人相比較的價值。「道德的估價」,只要它還是一種社會性的估價,就要完全依照此人起的作用來衡量。一個舌頭上有著自己審美的人,為自己的寂寞所包圍、埋沒,成了不健談的人和沉默寡言的人了——這是大方的人,也就是另一類完全高等的人。你們怎麼能因為你們無法認識他、無法加以比較就去貶低他呢?

道德的貶值經判斷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損失,因為,人本身具有的價值被低估了、被忽略了,幾乎被否定了。這是幼稚的目的論殘餘,即人的價值僅僅就人而論。

〈467〉

科學方法的歷史,奧古斯特·孔德甚至認為,它就是哲學本身。

〈605〉

界於「真實」和「非真實」間的論斷,對全部事實真相的論斷與寓於哲學本質中的創造性設定、建立、塑造、制服、願望等有著根本區別。賦予意義——這項任務始終是多餘的,假如事物中沒有意義的話。音調的情況就是如此,不過民族的命運也是如此。因為它們能夠使極不相同的解釋和方向通向不同的目的。

更高的階段乃是設定目的,並且繼而給予實際以形式。也就是說,解釋行為,而不光是抽象的改寫。

〈656b〉

既然基本權力慾望已經獲得更高的精神形象,「飢餓」不過是一種更嚴格的適應而已。

〈969〉

一般說來,每件事物的價值都相當於人們對它付出的代價。假如人們舉出的是孤立的個人,當然,這種說法就不適用了。個別人的偉大能力與他本人付出的、犧牲的、遭受的一切根本不成比例。但是,假如人們見到自己類的前史,那麼人們在那裡也會發現通過各種捨棄、爭奪、辛勞和貫徹而節約了力,積蓄了手段。偉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付出了足夠多的力,而不是因為他像奇蹟一樣,作為上天和「偶然」的饋贈而活在世上——「遺傳」是個錯誤的概念。但對一個人的成長來說,他的祖先們是有貢獻的。

〈199〉

《新約全書》一點都不天真。人們知道它的基礎是什麼。這個帶有無情律己意志的民族,在它久已失去一切自然依託和損害了自身的生存權利之後,卻知道了得到承認之路,並且亟需使自身建築在非自然的純虛構的前提(選民、聖徒團體、許願的民族、「教會」等)之上。因為,這個民族雖然搞虔誠的騙術,卻自以為天衣無縫,頗為「心安理得」。它認為,假如它去布施道德,別人可能不會嚴加防範。假如猶太人以天真恣態出現,則危險性就增大了。假如你們去讀《新約全書》,可不要失掉自己握有的那一點理智、懷疑和良心的根基!

出身卑微的人一部分乃是庸眾,他們乃是受人敬仰的上流社會的渣滓,甚至在沒有絲毫一點文化味兒的環境中混成了人,無教養、無知識,根本不知道精神事物中竟會有良心,就像——猶太人:他們本性聰明,帶有一切迷信的前提,帶有愚味無知本身,喜好製造誘惑。

〈27〉

虛無主義的原因:

1、缺乏高等的種類。即這樣的種類,其用之不盡的富庶和權力維持著對人的信仰。(想一想吧,該把什麼歸功於拿破崙:幾乎是本世紀一切更高的希望。)

2、低下的類(「群畜」、「群眾」、「社會」)會喪失謙恭,並且誇大其對宇宙和形而上學價值的需求。這樣一來,就把整個生命庸俗化了。即,一旦群眾掌權,他們就會對特殊者實行暴政,從而使這些人喪失自信,成為虛無主義者。

缺乏一切發明高等種類的嘗試(「浪漫派」;藝術家,哲學家;反對卡萊爾強加給他們的最高道德的嘗試)。

反抗高等的種類,這就是結果。

一切高等的種類,日趨沒落、信心不足。反對天才的鬥爭(「大眾詩歌」等)。把對低賤者、受害人的同情奉為靈魂高尚的標準。

缺乏作為行為解釋者的哲學家,不僅是當改寫者。

〈901〉

主要觀點:不要把高等的種類的使命視為對低賤者的疏導(譬如,像孔德那樣——),而是把低賤者作為基礎——高等的種類只有在這個基礎上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只有這樣它才能夠站立。

強大而高貴的種類賴以保存自身的條件(就精神培養來說)同「工業群眾」、斯賓塞那樣的小商販所處的相反。

只聽任最強有力的和最富足的天性指使使其生存成為可能的東西——即閒情逸緻、冒險、非信仰,放浪形骸本身——,假如把此等行為聽任中等天性支配,那真會毀掉他們——但也有可供支配的。這就是:任勞任怨、規規矩矩、自我節制、固定的「信念」——簡言之,「群畜美德」。因為,在這種美德熏陶之下,中等的種類會日臻完善。

〈20〉

虛無主義的「目的」問題,是從以往的習慣出發的。由於這些習慣的原因,目的似乎成了外界提出來的、賦予的、要求的了——也就是超人的權威乾的。既然信仰這種權威的時機已過,於是人們就去尋求舊的習慣,尋求另一個善於辭令、發號施令、明確目的和使命的權威了。現在,良心權威首先露面(擺脫神學的程度愈高,道德也就愈發說一不二),成了對人格權威的補償。或者,成了對理性權威的補嘗。或者,成了對社會性本能(群畜)的補償。或者,是對具有內在精神的歷史的補償,因為它有其自身的目的,並且人們可以沉浸其中,人們想避開意志,避開目的的願望,避開為自身賦予目的的風險;人們想推諉責任(——說不定會接受宿命論)。最後:幸福,帶著幾分偽善,成了絕大多數人的幸福。

人們自言自語:

1、特定的目的是根本不必要的;

2、也根本不可預見。

正當意志也許急需至高無上之力的現時,它卻變得極其軟弱和極其膽小了。根本懷疑意志施於整體的組織力。

〈15〉

什麼是信仰?它是怎樣產生的?任何信仰都自以為真實。

虛無主義的極端形式認為:任何信仰,任何自以為真實的行為一定是謬誤。因為,根本就沒有真實的世界。這就是說:這樣的世界乃是源於我們頭腦的遠景式假像(因為我們一直離不開一個嚴謹的、壓縮的、簡化的世界)。

——這是力的標準,要想不毀滅,就要盡量承認表面性,承認撒謊是必然的。

在這個意義上說,虛無主義否定了真實的世界、存在和神聖的思維方式。

〈560〉

有人認為事物本身就該具有特性,撇開解釋和主觀性不談,這乃是徹頭徹尾的無聊假說。因為此說的前提乃是,解釋和主體存在並不是基本的,而脫離了一切聯繫的事物仍不失為事物。

反之,事物表面的客觀特徵在主觀之內真就不能顯出某種程度的差別來嗎?——我認為,某種慢慢變幻的東西在我們眼裡成了「客觀」持續的、存在的和「自在」的了。——客觀對主觀來說或許僅僅是虛假的種類概念和虛假的對立?

〈1005〉

大約在1876年,我曾害怕見到我迄今為止的全部意願毀於一旦。那時,我明白了,瓦格納要追求的是什麼了。而我通過我們在需要上的深刻一致性的一切紐帶,通過感激之情,通過我眼見的不可取代性和絕對的貧乏而同他緊緊地結合在一起了。

在同一時間,我似乎難分難解地糾纏於我的哲學和教職——囚在了我生命的偶然和權宜之計中了。——我不知該怎樣出脫,而且已經疲憊不堪,已經枯竭了。

同一時間我還意識到,我的本能想要達到的結果是叔本華的反面。為生命辯護,甚至在叔本華的最可怕的、模稜兩可和最有欺騙性的現象中——對付它們,我已掌握了「狄俄倪索斯」的公式了。

有人認為「自在之物」必然是善良的、極樂的、真實的、統一的,而叔本華則把「自在」解釋為意志,這是決定性的一步,只是他不懂得意志的神性化。因為,他依然困在道德基督教理想的囹圄中,在基督教價值的統治之下,叔本華站得很遠,以致當自在之物對他來說已不再是「上帝」時,他才不得不把它視為壞的、愚蠢的、絕對要不得的。他不知道還有無限多的別的可能,甚至有成為上帝種類的可能。

〈507〉

「我認為某物是如此」,這樣的估價乃是「真理」的本質通過估價表現出來的保存條件和增殖條件。我們的一切認識器官和感官,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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