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用他的大手立刻按住了高陽的嘴。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也什麼都不必說。他抹去高陽的眼淚,他說此刻他只想把美麗的小妹妹摟緊在懷中,只想把她冰涼的身體暖熱。
他們就那樣緊抱著。好吧,什麼都無須說。
高陽抬起她美麗的頭。她把那絕世的美麗印在恪的眼睛中。接著她又把冰涼的嘴唇朝向恪。她靠近著,期待著。那麼柔軟的。那溫熱的氣息襲擊著恪。那無以逃避的熱烈包籠著。
恪終於也把他的嘴唇貼了上去。
貼緊。那焦灼的尋找。滑動著的激情。
然後是,他們此生從未體驗過的強烈。高陽的冰冷的身體開始變得溫熱而柔軟。那麼柔軟的如舞蹈般地扭動。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士兵的拍門聲。
那是種催促。在急切的節奏中。
是時辰到了。最終的時辰。士兵們要把高陽押回到她自己的家裡去行那自縊的儀式。
是的,是的,死在催促著。
高陽不顧一切地脫下了她的絲裙。在冬的寒冷中高陽的肌膚閃著細膩的光。她終於赤裸地站在了恪的面前,就像十幾年前,站在山野間那片碧綠的草叢中。
然後是,恪的長衫被急切地剝去……
高陽美麗的身體就像是不斷起伏動蕩的海浪。終於,她聽到了男人急促的喘息。那喘息讓她覺得她已享盡這人世間的幸福。幸福的女人不斷地被男人親吻著。一切都很完美。
高陽在恪的身邊說,如此同你在一起,我便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他們就這樣彼此送別。世界已不復存在。
然後,又傳來士兵的敲門聲。
聲響驚心動魄。那已經不再是催促而是一種逼迫了。
終於。恪將他此生最後的激情留給了他身下這個他終生愛著的女人。恪癱倒在女人的身上。他在迷濛中被那女人輕輕地撫摸著。他覺得他被撫摸的時候就像有一股股清泉從身上流過。
不是末日。也沒有絕望。
他們躺在那裡。任木門被敲擊著。任喘息慢慢地平息。
時辰到了。
那時辰還是到了。最後的時辰。
高陽公主緩緩地坐起來,緩緩地穿上了那件白色的長絲裙。
然後她站在了吳王面前。
她看見吳王對她微微點頭。
她於是很欣慰,她知道自己依然美麗。她懷著一種美麗的心情去赴那天國的長旅。
她讓自己踩在一把高高的木椅上,讓她美麗的頭顱套在那根捆綁在木樑上的白色緞帶編織的繩索中。
她不要再回她的家。她願意死也同她的親人死在一道。
她很鎮靜也很自信地做著這一切。
她不讓恪來幫忙。她只要恪默默地注視著她。
最後,她向恪最後一次伸出了臂膀。她像個小女孩兒一樣被恪緊抱著。
他們親吻。沒有慾望的那種。他們彷彿又重返那純真的年代。
那麼美麗的一種解脫。那麼緩慢地,緩慢地,然後,一切就全都沒有了。
四周靜極了。恪走過去。
他把那依然溫熱柔軟的身體抱下來。他讓她躺好。然後,他從牆上懸掛的劍盒中,抽出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這時候,士兵們衝進門來。他們砸碎了那門。他們虎視眈眈劍拔弩張地面對著恪。
恪高舉著他的長劍。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士兵們。
士兵們退著。他們竟不敢直視吳王的眼睛。他們誰都知道恪是無辜的。恪是名望素高的皇子。偌大皇室之中,唯有恪才是真正的王!
士兵們還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經死去的高陽公主。他們已不必把她再押回她自己的家了。他們不敢相信那公主死後都依然如此光彩照人。她躺在那裡。彷彿還在呼吸。她的胸膛依然豐滿她的肌膚依然光潔。他們根本就無從知道公主她在死前曾獲得了怎樣終極的歡樂和幸福。
恪就站在那裡,站在公主的屍體旁,他高舉著他的長劍。恪如勇士一般。那是種曠世的英武。
士兵們為他們眼前這幅圖畫一般的悲壯景象震撼了。他們紛紛退卻。他們中有的人甚至哭泣了起來。
恪舉著長劍站在那裡。
士兵們等著他的怒罵。他們想他是有罵不完的話的。國恨家仇,此刻一定充溢在吳王的心中。
恪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這是他對長孫之流最高的輕蔑。
他再一次深情地俯視著高陽。然後,他抬起頭,在士兵們的目睹下,大義凜然地拔劍自刎。
血像鮮紅的花朵般噴濺,將恪身下高陽那白色的絲裙上染出一片片慘烈悲壯又凄艷美麗的圖案。
寧靜的高陽沐浴著吳王的熱血。然後。吳王緩緩地——倒下。倒在了高陽的身邊。
於是,一切都結束了。這一次真的結束了。
兩具屍體被抬出去的時候,那陰冷的冬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
那是早春的第一場雪。那雪立刻覆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