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三哥,倘你再遠走,我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就真的再沒有一個親人了,我就真的是孤零零了,我們也許此生就再也不會相見了。
那怎麼會呢?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會常回來的。我的母親還在長安,他們沒有理由不讓我來探望。再說,我還有你這個需要惦念的小妹。
你答應我,別馬上就走。讓我們多在一起呆一些日子。你答應我。答應我行嗎?三哥。
高陽又向恪伸出她的雙臂。
恪便再度摟住了高陽。那是他作為兄長的一份真誠的情懷。他沒有講話。他只想用他的動作表達出他的許諾。他緊摟著高陽就是想讓高陽知道,他仍然是喜歡她的,而且他畢生都會喜歡她。
然而,在情感上回到童年時代的吳王卻慢慢地覺出了高陽柔軟的身體在他臂腕中的那輕輕的顫動。
恪很驚異,也很震動。恪作為一個成熟男人很快就感覺到了那顫動的暗示。他懷中這個女人已經不再是他童年時的妹妹而變成了一個凄艷美麗的、正在慾望著的女人。恪一時很惶惑。他不知他此刻該怎麼辦。他是該推開這個女人,還是更緊地把她摟在懷中?他不知道高陽此時此刻需要的究竟是什麼。他就站在那裡。他的所有的動作依舊。他依然緊抱著高陽,任憑她在他的胸前在一個離他那麼近的地方呻吟著顫抖著扭動著。
然後他聽到高陽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話。她問吳王是不是還記得他們小時候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時光。是不是還記得她母親死後的那個晚上,她是怎樣哭著跑進恪的房間。那個晚上她是怎樣地傷痛,怎樣地就睡在了恪的床上。而恪卻逃走,她一個人被孤零零地留下。她哭,哭著便睡著了。而她清晨醒來,身邊依然沒有恪。她回到母親那偏僻而長滿了衰草的小院。然後,然後在不期的時刻,恪騎著馬來了。他把她帶走,帶到長安城外那茂密的叢林中。在那林中的綠地上,他吻遍了她的全身。然後,恪將他的那全部的慾望噴瀉在了她的身上、臉上、胸膛上。那充滿了力量的彎彎的弧。像乳白色的虹,在午後斑駁的陽光下閃著奇異的光……
她問恪是不是還記得這所有的情景。
恪已經身不由己,他只能是更緊更緊地抱緊她。
高陽繼續在恪的耳邊說,你還記得這些嗎?那時的你是那樣的年輕那樣的精力充沛。她說是你撫慰了我。是你把我從深深的喪母的悲傷與惶惑中拯救了出來。用那堅挺的慾望。還有那白色的虹。從此她害怕極了又渴望極了。從此恪便成為了她心中唯一的白馬王子唯一的青春的偶像。然而她卻不能夠同恪在一起。他們甚至斷絕甚至天各一方杳無音信。於是她便開始了尋找。永無休止地尋找。她只想尋找到一個恪一樣的男人。但恪那樣的男人天下只有一個。只有恪。恪是唯一的。命中注定她找不到。她絕望。她是那樣想念著早巳遠赴吳國的那個與之心心相印的哥哥。她覺得她被父親嫁到房家就等於是把她扔進了人間地獄。她徹底絕望了。後來幸虧有了山林中的辯機。他儘管不是恪但他也是個出色的男人。她愛上了他。那麼刻骨銘心的愛。她終於感到了幸福。他們甚至有了孩子。但是,宗教奪去了辯機的精神,而後來,父親竟又奪去了辯機的身體。她還有什麼賴以支撐的呢?
高陽在恪的懷裡這樣述說著。
她很坦然也很直率,因為她知道她對面的這個男人是恪,是她無論說出什麼都不會怪罪她疏遠她指責她傷害她的男人。
高陽說,我真正崇拜和傾慕的男人在此世間只有兩個。一個是那已經死了的父皇,另一個就是你了。白天我在殯宮裡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被震驚,因為我恍若看到了那個當年的父皇。你們是那樣地相像。我被你摟在懷中的時候,就彷彿是被他摟在懷中。那感覺讓我不寒而慄。我是那麼害怕。我恨他。我是恨不能殺了他的。他給了我那麼多生命的痛苦,難道那也算是他對我的愛嗎?
在這酷熱的夏季的夜晚。
李世民的遺體就停放在不遠的殯宮裡。
恪緊抱著高陽。
那晚高陽美極了。她只穿著薄如蟬翼的白色絲衣。
恪抱著她。恪在抱著她的時候透過那薄薄的絲衣觸到了她的肌膚。一個女人的那麼柔軟的肌膚。那肌膚上的微微的薄汗。恪觸到了。那麼溫暖的潮濕。他甚至觸到了那柔軟肌膚之下的那纖細而又堅硬的骨骼。於是恪也開始顫抖。恪也如高陽一般,不再是同一個父親的哥哥,不再是至親的骨肉,而變成了一個慾望中的男人。
恪一向情懷浪漫,所以他常常無法控制來自他身體深處的那一份衝動。
特別是當面對高陽這個他一直深深愛著的女人。
為什麼上天偏要懲罰我們,讓我們只做兄妹呢?高陽喃喃地說,你知道當年你遠赴吳國之後的那段日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知道擁有而又失去之後那絕望的感覺嗎?你知道什麼叫天塌地陷什麼叫撕心裂肺嗎?
恪無奈地撫摸著高陽。每一個部位那牽魂涉魄的質感。上上下下。他上上下下撫摸著高陽。那慾念強烈極了。他根本就無法抵禦。她原本就是他的,是與他生命相連的一部分。此刻他只想著能緊緊地抱住她,保護她,甚至想吞掉她,融化她,讓她成為他身體中的一部分。他要把她帶走。帶到那山青水秀的江南。他要讓她永不受世人的嘲辱、朝廷的歧視。為此他甚至想謀反稱帝。他唯有當了皇帝,才能夠保證他的這個小妹妹再也不受苦。他愛這個女人。愛他的妹妹。他從小就愛她,並且會至死愛著她。這愛此刻就燃燒著他。那麼熱烈的愛的火焰。他不由得低下頭去尋找那柔軟的嘴唇。他找到了。他親吻著。他於是又一次感受到什麼才是天下最好的女人。直到夜深人靜,高陽才如白色的幽靈,輕輕地飄出了楊妃的宮門。
楊妃沒有睡。
她一直沒有睡。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漆黑的迴廊上。
天很熱。
天上沒有星。
直到楊妃看到高陽公主如幽靈般飄出了她家的大門,她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她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她看見兒子的寢室里終於熄了燈。
在為唐太宗守靈服喪的那段日子裡,高陽時時會來探望她的三哥吳王恪。常常是傍晚來,深夜走。有楊妃在,所以也沒有引起他人什麼出格的異議。
宮裡的人們只是認為他們因失寵而同命相憐罷了。即或是執掌朝政的長孫無忌,在聽到有人報告高陽公主與吳王恪過從甚密的時候,也未曾對他們這頻繁的交往產生什麼疑慮。因為在長孫的心目中,高陽無足輕重。高陽是什麼?不過是皇室中浪浪淫亂的婊子罷了。在長孫看來,高陽根本無法構成同恪的政治聯盟。高陽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恪手中的一個玩物罷了。
長孫倒是對恪同皇室中其他人的交往極為關注。他一直認為恪是個危險分子,一旦他與皇室的其他成員聯合謀反,便極易對高宗、也就是對他的統治形成致命的威脅。長孫因此一直把恪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恪活在世上一天,他的防範就不能鬆懈一天。他知道恪的能力。他很怕恪有一天真會把高宗李治從現在的傀儡寶座上拉下來,那大唐的江山就真的要復辟到隋煬帝的時代了。他所以恨恪,並且害怕恪。他總是在治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攻擊恪,提醒治關於吳王李恪的危險性。他想他總有一天要殺了李恪,要徹底消除這個時時給他帶來恐懼不安的隱患。他早就暗藏殺心,只是一時還找不出一個能置恪於死地的罪名罷了。他於是等待著。在等待中伺機。
在恪離開京都長安之前,高宗李治又委任吳王李恪為梁州都督,官拜司空,使恪能獨霸江南千萬里河山。
如此的升遷恪自然很高興。恪是性情中人,他於是很感謝高宗李治。他認為他與治到底沒有白兄弟一場。
在這毫無實際意義的封賞和安撫中,倒是楊妃意識到了恪將大禍臨頭的危險。她勸兒子即刻離開長安,這裡決不是恪這種人的久留之地。
唐太宗在昭陵安葬完畢,整個王室從醴泉縣返回京都長安。楊妃開始一天緊似一天地催促李恪趕緊南歸。
她說,你怎麼能在這長安久呆呢?
其實楊妃知道恪不能捨棄的是什麼。
她面對著心力交瘁的李恪痛心疾首。她沒有說一句高陽公主的不是,她只是流著眼淚求恪快走。她說,自從你父皇一去,你的頭上就已經高懸了一把利劍。沒有人再能制約那個心狠手辣的老臣。連李治也只能是聽他的擺布。你回到扛南,便天高皇帝遠,梅闊任魚游。大丈夫終是不能沉湎於兒女情長。恪你走吧,聽我的勸告,咱們這個支脈還要憑靠著你的支撐。
流淚規勸的楊妃就差給恪下跪了。
恪面對著母親。
他不忍心違抗母親近乎絕望的請求,只能是倉促間就定下翌日的歸期。
恪辭行時對母親說,您就替我安慰高陽吧。她受到的傷害已經夠多了,我不願她總是受苦,我……
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