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而此時此刻吳王恪遠在江南。而此時此刻高陽又只能在紅色的帷幄前打量著站在那裡的房遺愛。

她覺得這個年輕的男人既不像淑兒緊皺的眉頭暗示給她的那麼差,也沒有她心目中的那個吳王恪般的男人形象那麼好。她想她怕是不能把什麼人都去和吳:正比。但是,在這個晚上,她想不管這個房遺愛是好是壞,在這樣的一個讓她滿懷著柔情的夜晚,她是絕不能和這個壯實的滿臉蠢笨的男人睡在一起的。

高陽公主這樣想著她便高高地昂起了頭,拿出了一副十足的皇家大公主的派頭。她用很輕蔑很冷酷的語調對房遺愛說,我不認識你。我剛剛才第一次見到你。我想我還不習慣和你同床共枕。我已讓淑兒她們在西院為你安排了房子。你過去吧,我累了。

高陽公主說罷就背轉了身。她心裡想,她幸好有大公主的身分幫助她拒絕這個她實在不想要的男人。

房遺愛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臉憋得通紅。他想不到在他的新婚之夜竟是這樣的結局。他剛剛在來見公主之前還特意喝了酒。但不論酒給他壯了多大的膽子他依然不敢反抗半句。他張開了他的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怎麼說。情急之中,他的眼淚竟流了下來。

高陽公主依然背對著他。她可能是猜到了他還想說什麼,於是她又冷冷地說,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要睡了。淑兒,你領二公子去西院。

公主說過之後,就吹熄了她身邊的那兩盞燈。公主陷在了黑暗中,並緩緩地走向那暗影中的紅色的帷帳。

那麼美艷的女人。

恍若是天仙。

房遺愛在淑兒的引領下,悻悻地退出了高陽公主的寢室。他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他不知此時此刻該對誰訴說。他在被高陽拒絕的時候,剛剛二十一歲。他正年輕氣壯,周身都充滿了慾望。而他又剛剛親眼目睹了高陽那絕世的美貌。他被這美貌驚呆了。他的那地方甚至已經勃起。其實他早就聽說高陽在唐太宗的眾多女兒中是最美的,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敢奢望這個最美的公主會成為他的妻子。他一直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駙馬。他想他的家中即便是有人能當駙馬,也該是他的哥哥房遺直,而不該是他這個粗蠻的武夫。然而,想不到命運竟使這艷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何德何能?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他此生明媒正娶的那個女人竟會是皇室中最美的公主。他因此而很得意也很幸福。但同時在幸福與得意之中,又感到很緊張很自卑。他知道,對於高陽公主那樣的女人來說,他是怎樣的微不足道。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家中,在兄弟們中間,他也不是最好的。他從小不能像哥哥遺直那樣刻苦讀書,而只是依仗父親的名聲終日里踢球打蛋,歪打正著地練出了一身武功和一身結實的肌肉。然後,這美夢般的現實從天而降。他福人福相,傻人傻命居然在這一天就成為了駙馬都尉。當時的房遺愛對官運並沒有什麼興趣,他的興趣全在那個最美的十五歲的女人身上。在等待著結婚的那漫長的日子裡,他把全部的慾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將與美艷的公主同床共枕的夜晚,並為這個夜晚苦熬著。他晝思夜想著這個晚上,想著他是怎樣把那個赤裸的柔美的皇帝的女兒緊摟在自己的懷中……他為此甚至在哥哥遺直面前也不再有什麼自卑感。他儘管崇拜遺直,但是他已經覺得他要比遺直尊貴了……但是,想不到,當他在這個他日夜盼望的夜晚興沖沖地走進他本應與公主同眠的寢殿時,他竟被趕了出來……

他在淑兒的引領下搖搖晃晃地走著。

這時候酒的威力才滋生出來,慢慢地房遺愛站不住了。

後來,他摔倒在西院的石台階上。淑兒想扶起他,他卻掙脫了淑兒。

你是誰?你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睡西院?

房遺愛坐在西院冰冷的台階上。台階上是晚露。濕淋淋的。淑兒遠遠地站著。房遺愛獨自坐在那裡。滿腦子是高陽公主那美麗而冷酷的樣子。她的輕蔑的目光和她那冰冷的語調。

她趕走了我,對嗎?房遺愛對月夜中站得遠遠的淑兒說。是的,她趕走了我。她憑什麼趕走我?這是我的家。她住的是我的房子。而她卻把我趕走了!可我是駙馬。你聽見了嗎?我是駙馬。是當朝的皇帝、她的父親把她給了我,讓我操她,你說對嗎?她有什麼權利趕我走?我得回去。我得問問她這個理。

房遺愛這樣說著。他想反抗,但是他卻根本就沒有勇氣。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想往回走但被淑兒攔住了。他和淑兒撕打著。在撕打之間他吐了起來。

酒氣熏天。

淑兒嫌棄地站在一邊。

房遺愛難受極了。他不僅覺得委屈而且覺得屈辱。但是他卻不知他究竟該怎麼做。最後,一個五大三粗的堂堂的七尺男兒竟趴在冰冷的石牆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很凄切。

在那新婚的月夜中。

大概是那凄切的男人的哭聲使遠遠站在一邊的淑兒動了惻隱之心。她輕輕地走過來,攙扶著房遺愛。淑兒說二公子,來,我扶你回西院歇息去吧,啊。

淑兒讓房遺愛酒醉的沉重的身體靠在她的身上。淑兒的柔弱的肩上是房遺愛粗壯的手臂。

你是誰?你來幹嗎?房遺愛這樣說著,但他還是乖乖地跟著淑兒進了西院。

就在淑兒將房遺愛安頓在床上,準備回去伺候高陽公主的時候,房遺愛突然坐起來抓住了淑兒的手。

二公子……

房遺愛上來就撕開了淑兒的外衣,露出了她豐滿的秀麗的乳房。房遺愛抓著淑兒的乳房讓她一點點地靠近他,然後把她狠狠地按倒在床上。淑兒在她絕望的疼痛中感到了一種不可名狀的驚異。

這樣過了兩天之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高陽正在喝茶。她覺得她已經慢慢適應了房府中的生活。她想,只要是房遺愛不來打攪,這裡的生活同後宮的生活就沒有什麼兩樣,甚至還更自由些。

淑兒走進來,她對公主說,房家大公子房遺直求見公主。

房家大公子?

一表人才的。

胡說什麼,淑兒。他來做什麼?高陽公主不解地問,這裡跟他有什麼關係?不見。就說我不舒服。

公主何必如此呢?你可是要在房家呆一輩子的,你要搞好上下左右的關係才是。

我搞什麼關係?我是大唐的公主。淑兒是不是你想見見他呢?你剛才不是說他一表人才嗎?比吳王怎樣?

你就知道吳王。難道天下只有吳王一個男人嗎?見見他吧。

他真的是一表人才嗎?比他的兄弟怎樣?

你見見不就知道了。

那麼好吧,我見他,你去請他進來吧。

高陽公主又高高地昂起了她那顆美麗而驕傲的頭顱,凜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時刻準備著用打量房遺愛的眼光去打量這個房家的一表人才的大公子。她始終記得自己是皇帝的女兒。她在房家是至高無上的。

房遺直翩然而至。

他矜持地站在門前。徽低著頭。不卑不亢地向公主請安。

高陽公主看不見他的臉,但卻朦朧覺得他比房遺愛清瘦了許多,也文雅了許多。但儘管如此,高陽還是高傲地問看他,大公子特意趕來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這時候房遺直緩緩地抬起了頭。他把他的目光坦誠地投向高陽。高陽頓時覺得她的心像被什麼捏緊了。她從未見過房遺直這樣的男人。他臉上稜角分明。他的目光深邃。他的唇邊留著一圈黑色的鬍子。高陽公主在這樣的男人的直率的目光下,似乎再不能把她的頭高高地昂著了。

他們四目相視。良久。

在這良久的注視中,高陽公主就像是被俘虜了一般,她說不清她當時的心情。

緊接著,房遺直坦率地說,公主確乎如人們傳說的這般美麗。

面對房遺直如此率直的恭維,高陽公主反而無言以對了。她甚至有點惶惑。

我來是為了我的兄弟。公主你對他不公平。房遺直開始侃侃而談。他在平靜中蘊含著莊嚴。他的語調很低緩,彷彿山谷中低回的泉水在流響。房遺直說,公主,你是受皇帝的旨令來到我們房家。這是天賜的良緣。我們全家對皇帝給予我們的這榮幸無比感激,我們自然也會像對親人一樣地愛戴你,尊重你。但是,你卻萬萬不可自恃如此,不能倚仗公主的身分就隨便侮辱我的兄弟。房遺愛是你的丈夫,事到如此這一點是無可更改的了。儘管你們結婚之前素不相識素昧平生,但感情是可以慢慢建立的。你是皇帝的女兒自然無比尊貴,但遺愛雖不及你出身尊貴,但他也是個人,你該平等待他。這些天來遺愛非常痛苦。那樣的痛苦怕是你這樣的公主根本無從體驗的。房遺愛是我的胞弟,我了解他,也十分珍愛他。他雖然從小不思文墨,但論及報效朝廷,他那一身超凡的武藝也是非他人所及的。遺愛是個很忠厚的人。日後他會對你很好的。所以還望公主能體察他的苦衷,念在皇上同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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