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秘作與創作

「關白殿下,今天我帶來了近衛公的秘旨,特來與您相商。」菊亭煞有介事地說道。儘管如此,將他領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房間里,反而使他有毫無拘束之感。

「噢,是菊亭呀。正值修繕房屋,實在是失禮了。不過,在戰爭期間我總是這樣忙的。你有甚麼事嗎?」

「請容我在此稟告。」

「噢,在四國,那伙歹人一個接一個地投降了。我想等收拾完這些之後大舉向九州進發。另外,立花宗茂那邊也催促得很緊。」

「因此,事態越來越急迫了。這一點請勿忘記。從宮廷那邊也想告訴關白殿下一些有關太政大臣的消息。」

「甚麼?太政大臣的消息?這與關白有甚麼關係呢?」

「不揣冒昧,只有關白太政大臣才是本朝的最高官。」

「噢,如果是這件事的話那就不必談了吧。昨天,近衛和九條進行了激烈的爭論,現在似乎暫停了。菊亭,我嘛現在可沒工夫同蘇我入鹿的幽靈們打交道,而是要把四國、九州一帶的殘敵斬盡殺絕。我與德善院已經談過了,至於姓甚麼,藤原也好,羽柴也好,木下也好,都沒有關係。」

「可是,那恐怕不行……」

「甚麼?你說哪兒不行?」

「爭論歸爭論,事實歸事實。關白殿下的出身,老近衛公早已調查過了。」

一提到出身,秀吉感到十分厭煩。

「菊亭啊,老近衛公未免也太好事了。本人筑前,是尾張中村一個百姓的兒子,我看沒有必要去重新調查一遍吧!」

「那當然。不過,您已非筑前守啦。如果是筑前守的話,為甚麼稱令堂為大政所,夫人為北政所呢?您已經是關白殿下啦!再說,皇室那邊也稱您為太政大臣,殿下!」

「你說甚麼,菊亭。真是小題大作!」

「您的祖父母叫萩中納言,在先先帝時遭誣陷,被流放到尾張飛保的村雲那個偏僻的地方去了。」

「甚麼?我的祖父?!」

「是的。流放當時的事殿下是不可能知道的。那時,殿下的母親太夫人也只不過才三歲……」

「甚麼?那個當母親的……不,那位太夫人才僅僅三歲?……」

「所以,太夫人對當時的事也不會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

說罷,菊亭晴季多少有些忘乎所以了。一向盛氣凌人的秀吉就像被槍打中的鴿子一樣,臉色十分難看,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那時可真慘啊!從都城一塊去的隨從,針對當時的困境寫了一道詩,我記得清清楚楚的,讓我給您朗誦一下吧。」

菊亭放聲哀吟道:「遙望都城月,村雲住所成浮世。」

「等一下,菊亭,這、這是我爺爺作的?」

「不,是眾仆之中的一個人,也弄不清是誰作的一首歌詞。」

「嗯——。我爺爺叫甚麼來著?萱中納言?」

「不,萩中納言。當然了,殿下是不可能知道當初之事的。太夫人曾有過三次機遇。是的,殿下對自己出生前太夫人的生活……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當然,我怎麼會知道出生前父母親的事情呢?!」

「這樣的話,那就把菊亭講的事牢牢地記住吧!這是把您官至關白太政大臣的經過作為宮中記錄保留下來的重要的口述案、以及敕書的基本。這樣一來……是的,那麼殿下也就是藤原朝臣一門的萩中納言的孫子,這次得以成功,乃至成為身兼本門長者的關白太政大臣了。」

「噢——」

「在您知道自己本屬藤原家族,並由此而被任為關白太政大臣之外,還要明白兼任本門長者乃千古以來的慣例。這樣,甚麼九條殿下的養子啦,甚麼近衛殿下的斡旋啦,這一切都將成為笑柄……也就是說,昨天在紫野大德寺的兩公爭論,都毫無意義了。是的,近衛公已經看過您的家譜,而皇室也私下閱過了。如果這樣的話……」

「菊亭,且慢!你是說,我不必再去求得九條殿下或近衛公的私下允諾了?」

「正是。藤原家族的長者便是殿下,如果誰膽敢無禮,殿下對他們斥責一番便足夠了。」

秀吉聽罷,一邊掐著右臉頰一邊問:「我就是藤原家的長者?」

「是的。可是,宮女們都在暗地裡議論是否是皇室留下的後代呢?……」

「甚麼?!皇室留下的……你簡直發昏了,菊亭!」

「是、是……」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太夫人三歲時流落到了尾張,住在尾張的村雲,她怎麼會懷上皇室的孩子呢?你要是睡糊塗了的話就一邊呆著去吧!」

「不,那是殿下所不知道的。後來,太夫人進京了,為尋求依靠在皇居侍奉了二、三年。」

「甚麼?!母親……那位太夫人曾入宮侍奉過?」

「是的,一點兒沒錯。她在宮裡整整幹了三年,之後又重返尾張,生下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殿下。因此,那些宮女們便紛紛議論,說您很可能有皇室血統。」

有些方面,菊亭比龍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秀吉的姊姊是秀次的母親,所以這個說法便顯得不合邏輯。無論如何,菊亭把九條家的養子等問題統統置於腦後,而對關白太政大臣豐臣朝臣秀吉的誕生欣喜若狂,用附錄加以記載。

「菊亭!」秀吉大聲申斥道。

這時,在旁邊一直微笑著聽他倆談話的曾呂利,趕忙大聲規勸道:「請安靜,殿下,好好聽聽菊亭卿所講的話。說起太政大臣陞官的記錄,乃是直至末代為止存於宮中的重要文件,不能有絲毫誤差。宮中所調查的有關殿下的身世,如有不明白的地方還請予以更正。」

「原來如此!」

秀吉被說得高興起來,暗想:這兩人也許真是為了商量甚麼才來的。

他也領悟到,若不按照菊亭所說的去做的話,恐怕關白太政大臣也難當了。

「是這樣的啊!菊亭,你是陽明殿下派來的吧。你說我的爺爺是萩中納言……那家的小姐後來卻不得不去宮中侍奉……無奈,我對生前之事是不知道的,罷了,你說我的出生年月日是甚麼時候?」

「近衛公手頭的記錄上寫的是丁酉,即天文六年二月六日。」

「怎麼是二月六日?!我聽說是申年的元旦啊!」

對方又要激烈地爭辯,然而秀吉卻有些語無倫次了。

「是嗎?討厭的是關白太政大臣的長相跟中年的猴子差不多。罷了罷了,一會兒我去問問太夫人。」

「這正是我等所希望的。像殿下這樣的人出生時的情景,以及當時出現的各種各樣的奇瑞,希望您能知道。」

菊亭晴季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接著又滔滔不絕地講起豐臣這一姓氏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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