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戰神不再微笑

當勝入遭到攻擊時,紀伊守元助也在亂戰中被斬首。

戰場上「幸運」與「不幸運」之間僅有一層紙薄,卻支配著各自的命運。勝入的次子三左衛門輝政此時還在戰場上如阿修羅(戰神)一般孤獨奮戰。他不知父兄已陣亡,正因為如此才越戰越勇。

據說直到家康鳴金收兵,他始終在忘我拚殺,總算活了下來。

目送著匆忙而退的敵兵,他也許還輕蔑地撇了撇嘴。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是神的旨意,為讓他這池田的一線血脈留存下來,傳至後世四百年。

有趣的,三左衛門輝政後來不久成為德川家康的乘龍快婿,其後代的兩個池田家——岡山藩的藩主和鳥取藩的藩主在整個江戶時代都很興旺。

再說派遣勝入插入敵後的秀吉這一天又是怎樣度過的呢?

在從樂田出發之前,秀吉就獲得情報,家康尾隨勝入之後,從小牧山開拔了。最先收到的是二重堀的日根野備中送來的情報。

「是嗎?家康這小子如此輕易地就讓勝入給引誘出來了?」

他感覺對方的出動似乎有些過早了,卻完全沒想到勝入在到達岡崎城之前就會被家康追上。

勝入正在攻打岡崎城,現在家康追了上去。如果我置之不理,那將形成勝入和家康決戰的局面,不能這樣。

我要立即從家康後面追上去,挑起決戰。

(既然把對方從小牧山上誘了出來,就絕不能坐失良機。)

秀吉滿懷信心,立即動身追擊家康。

他做好布置:留約六萬兵力仍然嚴密包圍住小牧山,自己親率堀尾吉晴、木村隼人等部會合守衛荒小姓的本營兵力追擊。他心中再次浮現出賤岳大捷的景象。

「出發!跟上!」秀吉吆喝一聲,跨上坐騎。

秀吉的身影一閃而去,如疾風卷出,身後帥旗、長矛、旌旗也跟著一擁而上。從前信長奔赴田樂峽谷時出征的陣式就是這樣,秀吉深知去奇襲敵人時這種出陣最能鼓舞士氣。

他披掛著那副慣用的中國式的鎧甲,上面套著一件紅錦外褂,馬不停蹄地向著龍泉寺馳去。這時秀吉看去就像一位蠻勇莽撞的武者。

龍泉寺,堀尾茂助和一柳末安在那裡時刻待命。

「茂助!末安!出發了,出發了!」

一到龍泉寺,秀吉便大聲嚷嚷起來,準備就勢馳將過去。

「殿下稍候!」堀尾茂助滿臉通紅地喊道。

「甚麼稍候不稍候!今天的勢頭只要再加一把勁,就又是一個賤岳大捷了,且看我把家康的首級給提回來。」

「正是這件事,剛才來了急報,請殿下稍候。」

「不能等。急報說些甚麼?是說家康離開小牧山了吧?」

「家康是離開了小牧山,可急報說勝入在路上耽擱了時間。」

「甚麼!勝入在路上耽擱了時間?」

「是的。不知他怎樣想的,途中竟攻打起岩崎城丹羽的小城來了。」

「嗨——!」秀吉一聲怪叫,從馬上下來。

大概秀吉一生中在戰場上從未表現過如此的驚愕。

「那位老好人曾經那樣地保證過,可是……這麼說,將被家康給追上了呀。」

如此則今天這一仗的意義便完全改變了。

秀吉原來的如意算盤是,自己追纏住小牧山下來的家康,挑起決戰,助插入岡崎的勝入一臂之力,即使秀吉部消滅不了家康,勝入部在奪取岡崎後,可回師而來,形成兩面夾擊之勢。但如今勝入被丹羽氏重的小城拖住,結果將全然相反。

「勝入真他媽的……」

這是一個再怎樣哀嘆也哀嘆不完的失策。出兵偷襲岡崎城的勝入反倒變成了故意送給家康偷襲的對象,這真是……

秀吉慌忙跳下馬後,立即又跳上了馬。

「茂助、末安!既然這樣,我們就更須加緊。」

「那我們還去追擊家康嗎?是否乾脆照原計畫奇襲小牧?」

「不行!」秀吉騎在馬上使勁搖了搖頭:「派勝入出去的是我秀吉。如棄之不顧,勝入父子和孫七郎都將被家康吃掉。好了,快跟上!我們一面營救勝入,一面攻擊家康。這種良機豈可放過。」

秀吉又想起了與勝入的難以割捨的友情。

他嘆出最後一口氣後,立即抬起頭,揚鞭催馬。不再懊悔了。

「向長久手進發!」

隨著一聲吶喊,他已飛馳到隊伍的最前鋒,眼見著身影越去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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