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改變命運的小城

水野忠重和丹羽氏次在家康前面從小牧山出發了。他們取道春日井原,向小幡城進發。沿途所遇人等,一概以帶路為名,無論農民、商人、男子、女子,統統脅持在隊伍里。若被人察覺出德川軍開始行動一事,家康的計謀全會化做泡影的。

敵人一定也還在繼續南下。他們應在今日內首先趕到小幡城,在那裡等待家康的到來。

水野忠重和丹羽氏次分別經南外山、勝川渡過庄內川,安然抵達小幡城。

家康其後命井伊直政為前衛,穿過市之久田、青山、豐場、如意等部落,在龍源寺稍事休息後,戴上頭盔,得知先鋒隊已進入小幡城後才經勝川由牛牧進了城。

四月八日夜五時半(夜晚九時)。

小幡上游不遠的筱木、柏井一線。池田勝入好像根本沒發現家康部隊,於同一晚上四時(晚十時)再次動身開往三河。

雙方几乎同時渡過了庄內川,也許德川的部隊更快地渡完了吧。

池田部隊前面已經說過,分三路渡河。池田父子和森武藏守經大留村大日堂渡口過南方、印場、荒井直奔三河;堀秀政經野田渡口奔長久手;三好秀次南下松戶渡口,在豬子石的白山林設陣。

這樣一來,誰先進入三河?你死我活的決戰中,不知戰神會偏向哪一方。雙方已經短兵相接了。

日曆上已是九日。但對夜幕下行軍的池田部隊來說,這天還是八日夜間。

毛毛細雨中策馬前進的池田入勝在馬上打了幾個噴嚏。

「父親,您感冒了?」

次子三左衛門趕馬湊上來問。勝入笑道:「別擔心那麼多,三左。夜行軍中一打噴嚏就是說明天快亮了。記住。」

「果然是天快亮了。父親可不能感冒啊。」

「哈哈,我生在尾張,長在尾張,現在都到這裡了怎麼會生病呢?在這裡,我曾與羽柴殿下陪同信長公跳了一夜的舞,太令人留戀了。」

「那您熟知地理了。」

「當然。當時,我也經常夜裡去找姑娘們幽會,我喜歡的姑娘到處都有。也許她們正談論著我哩。」

一到戰場,勝入仍很年輕。他笑輝政的擔心多餘,反過來安慰輝政。

「再加一把勁就到三河了。我們的馬頭已經開始進入三河了。偷襲三河就要大獲成功!我當了尾張太守,還要像過去那樣和百姓們共舞,當個好領主。我的兒子!」

說著走著,雨停了,天漸漸亮了。天氣更加涼了起來,噴嚏之後又有了尿意。

「三左,我要小便,你不尿一泡嗎?」

勝入下馬剛站在黎明的路上,一聲「報告!」,前方一人騎馬馳來,翻身下馬,在勝入前面單膝跪下。不用看他身後的小旗就知道是送急報的。

「甚麼事?」勝入掀起腿甲一邊撒尿一邊問。

「天已大亮,丹羽氏次的小城就在左方,請指示。」

勝入從聲音辨出:「哎呀,這不是片桐半右衛門嗎?」

片桐半右衛門是池田家的家老。

「你真小題大作。一個丹羽的小城,你想要幹甚麼?」

「踏平它只當是黎明血祭如何?」

「血祭?血祭有岡崎城足夠了。趕快趕路。」

勝入抖凈最後一滴尿,再次上馬。其實,此時若無其它變故,勝入的命運將會大不一樣了。但無情的是,人的智慧常常對左右命運是無能為力的。

隊伍又靜靜地前進。

前方又跑來了一騎武士。

勝入本想不理睬他,照舊前進。跑來的武士也是位家老,叫伊木清兵衛忠次。

「哎呀,這不是清兵衛嗎?你也來勸說用岩崎城祭旗嗎?」

被輝政這樣一問,伊木清兵衛咂起了舌頭:「不是的。我以為殿下是有原因才未接受片桐先生的。」

「因為我是聾子?」

勝入驅馬已經走過了伊木清兵衛的身旁,聽了這話停住了馬。「這一戰,途中耽擱太多是打不好的。目標是本多作左的岡崎城!區區丹羽的小城不足掛齒。」

「稟報殿下!」

「你還沒完呀。快說怎麼了?」

「殿下雖說小城不足掛齒,可對方若故意擋道,我們怎麼辦?」

「氏次不是不在嗎?像他弟弟氏重那樣的毛孩子,有個二、三百的有何相干。」

「我總覺得他們的陣式是放先鋒過去後,從我們後方襲擊我們。」

「從後方纏住我們大軍?」

「正是。被敵人纏住就麻煩了。不如乾脆黎明祭旗,幹掉他們如何?」

剛巧這時,勝入怒上心來:「是嗎?氏重這廝這麼不知趣。」

「是,他令百姓四處埋伏,要見到先鋒立即報告,說他們人數雖少,但只要活著,就不放我們過去。」

「你抓到他們的人問過了?」

「正是。」

「嗯。」勝入是個戰國武士,哪裡受得了這個。「是啊。可恨的敵人,被他纏上了就不能不打了。不,輕饒了他們以後反而麻煩。氏重會立即報告小牧山上家康說我們經過這裡。好!先消滅他再說!」

此時有三種方法:

其一,不理睬他們,只管過去。以後誰來糾纏就消滅誰。

其二,分四、五百兵圍城,大隊人馬通過這裡。

其三,以全軍兵力消滅之,強行通過。

池田勝入任憑自己發怒,準備選擇最費時間的第三種方法。

為鼓起全軍士氣,以弱敵祭旗也並非下策。可是池田軍整整走了一夜,戰,則戰後必須在此休整全軍,結果將延遲侵入三河之舉。

也許是黎明時的疲勞所致,勝入這樣的武將也做出了錯誤的決斷。

接下來,命運又向他開了第二個玩笑。

丹羽的部隊出於武士的脾氣,向勝入一行起了「見面禮」。

勝入還在馬上,三左衛門輝政、片桐半右衛門、伊木清兵衛下來向勝入陳述起各自的意見來。

突然,「當——」的一聲火槍聲響罷,勝入的坐騎被擊中右後腿,嘶嘶地哀鳴起來。

這匹馬腿雖未斷,眼見著身子斜了下去。

「馬被打中了!」

勝入慌忙翻身下馬,重臣們幾乎同時在勝入四周做起一道人牆。

「殿下,危險!」

「畜生!」勝入咬緊了牙齒。

「不祥之兆!敢殺我入道的馬!給我踏平這裡,一人不留,以血祭旗!」

「父親!」三左衛門輝政喊了句甚麼。此時勝入已化為發怒的猛將,眼盯著放槍的岩崎城斜側的望樓,走了過去。

「開槍!」

天已大亮,望樓近在咫尺,匍伏著的火槍隊數百支火槍一齊吐出了火焰。

噹噹當——噹噹當——

池田的部隊完全意想不到會遇上如此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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