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以血祭旗

五日晨,信雄側侍瀧川三郎兵衛雄利來通知軍機議事重新開始。「請在大廳集合!」三家老便一起走向大廳。

大廳的隔扇敞開著,參加者與參加酒宴時相同,瀧川、土方、飯田、森之外,還有武士將領約二十人。這架式已非商議開戰與否,而是把開戰作為既定事實,討論如何打仗了。

津川義冬悄聲道:「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不,絕不能讓殿下開戰!大家都來列席也好,就照約定的講,今日要把心裡話全說出來,勸諫殿下。請二位齊心協力。」

岡田重孝憤然就座。

按三人事先約定,首先由岡田重孝開口,然後津川義冬幫腔附和,在主君信雄陳述意見後,淺井田宮丸明確打出反對開戰的大旗。

三人走進大廳後,馬弁立即跑步去迎信雄。

正亥刻,隨著一聲「殿下到!」的吆喝,信雄走到上座坐下,屁股還沒坐穩,信雄就表情嚴肅地開口道:「大家評議一下吧,德川殿下已決定率全軍與我們並肩作戰。因此,我們大後天七日舉兵,都沒有異議吧。」

「恕我冒昧,我有話想講。」岡田重孝慌忙向前邁出半步說道。

「哦,是長門啊,你是星崎城主,命你隨同德川殿下的近衛軍做赴美濃的先鋒。」

「關於此事,我,我有話要講。」

「怎麼,你不願與德川殿下一起行動嗎?」

「恕我冒昧,小臣重孝反、反對此次開戰。」

「反對?」信雄略加思忖,便意外大度地說:「是嗎,如果反對開戰的話,這事就要重新議起了。不過此戰重大,無論如何也要聽聽你們的意見哪。」

「謝殿下。」

「好,你說說看,為甚麼反對?」

「回稟殿下。殿下曾說,德川殿下將率全軍協助。我以為此事難以為信。」

「哦,理由何在?說說理由。」

「據我得到的情報,德川殿下家臣中有羽柴筑前的內線。」

「哦,誰是筑前的內線?」

「石川伯耆守數正。據說此人時常出使大坂城,因而被筑前所籠絡,此事我不相信。疑是筑前設下的疑兵之計,但石川伯耆曾向筑前的人透露說,德川家絕無全力協助之意。由於我方催促過於熱心,所以他們盤算覺得先助我一臂之力並不會吃虧,我想這也許是真的。」

「哦,你是說,家康殿下起兵並非出於對亡父的恩義。」

「是,是的。恕我冒昧,德川家族與筑前早晚不免一戰。他看到這戰火早晚要燒到他身上,所以暫時先將殿下您推到前線作戰,自己卻等待和談,無心真打。此類傳言俯拾皆是。」

「我明白了!你是說家康殿下並非出自真心,所以你反對開戰,是吧。」

津川義冬乘機說道:「殿下!小臣義冬也與岡田殿下意見相同。」

「哦,你也反對?」

「是,現在不可與筑前對峙。筑前占天時之利。時正如雨後春潮,任何力量難以阻擋,宜暫且忍耐。對,不久,時局就會改變,首先殿下還不到三十,而筑前已過五十,請考慮到這個年齡之差,只要忍耐,殿下勝利之日必將到來。」

津川義冬的話語慷慨激昂,淺井田宮丸覺得時機已到,便跳將出來道:「殿下!還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筑前出兵,佯裝此事已託付我們三人,令我等三人入大坂做人質,只要我們進了大坂城,就絕不讓筑前出兵。」

信雄的臉可怕地猙獰起來。正如他所擔心的,三人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是嗎?臨戰前夕,你們三人想要逃進大坂城?」

「絕、絕非此意……」

「明白了!我早看出你三人已當了大坂的走狗了。來人呀!」

信雄一聲令下,滿堂人一齊拔刀站起。

「啊!這是……」

三人絕未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而信雄看來,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安排進行。

岡田重孝奮然拔刀,此時,旁邊的津川義冬右肩已重重地吃了飯田半兵衛正家一刀。

「啊!這、這真是意、意外的御前會議。」

扶著肩頭踉蹌跑出走廊的義冬,至此還以為這是主戰派的犯上作亂哪。

「真是荒唐的旨意啊。」

「甚麼旨意?怎會是殿下……」

慌忙向上座望去,早不見了信雄的身影。三十餘個剽悍的武士執槍跳將出來。

「大坂的走狗們,發獃去吧。」

首先負傷的津川被兩個武士的槍刺中而斃命。接著岡田重孝與土方戰了兩三個回合,便被土方的豪刀砍中胸膛。

「可惡的叛徒,把你們大卸八塊。」

「太意外了,稱我們是叛徒,有何證據?」

「少羅嗦!這是以血祭旗。」

格鬥持續了一會兒。

但精心設下的這個圈套誰能逃脫掉?津川義冬、岡田重孝、淺井田宮丸先後被斬,偌大個大廳也被血染紅。

津川玄蕃和淺井田宮丸、岡田重孝分別被飯田半兵衛、土方彥三郎和瀧川三郎兵衛擊斃。最後,瀧川三郎兵衛高聲歡呼,叫人揭去飽吸鮮血的蓆子。

戰爭即由此開始了。

「祭旗結束,各自武裝集合!」

一切都是主戰派家老同信雄預先決定好的步驟。

人們穿戴好各自的甲胄後,集合在揭去地蓆的大廳內。此時,信雄也威風凜凜地身著披肩鎧甲,出現在眾將帥面前。

「詐稱七日開戰是為了防備敵軍暗探。有神在上,今天五日,北畠信雄舉義軍討我逆臣羽柴秀吉。大家奮起討敵!」

「殺!」

「殺!」

「殺!」

信雄當場將津川義冬的松島城封給瀧川雄利,岡田重孝的星崎城封給水野忠重、淺井田宮丸的刈安賀城封給森久三郎,各路大軍當日啟程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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