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忠言逆耳

中秋夜賞月時,家人都集中到千疊台參加酒宴,一邊飲酒,一邊談論武功,研究戰略。

自道三以來,這活動已成為例行公事。此時表彰一些人,改變一些排列順序,改變一些人的官銜等,然後舉行酒宴。如同現代社會的職工全體會議之後舉行的交際酒會一樣。因此,其意義重要,很受重視。

可是到了齋藤龍興時卻變成了遊樂酒會。近二百名侍女全部出動,自始至終只管飲酒取樂。

明月當空時節,已經人酒難分,個個爛醉如泥了。

皓月良宵中,醉意朦朧的男男女女來到前庭跳流行的圓圈舞。跳舞時誰也不知道,也沒人注意幾個男女攜手溜到附近樹林里……

「不要拘束!人嘛!一年一度就這麼一次盡情盡興地玩。平民百姓今晚也會愉快地玩個通宵的。」

如果是太平年代,或許有人會認為齋藤龍興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可是在隨時都會受到侵略的戰國時代,還是得認真努力,謹慎備戰才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主公,請到內客廳來一下。」安藤伊賀守實在忍耐不住了。

「甚麼?正是快到精采時候了,有甚麼事就在這裡講!」

龍興已經爛醉如泥,沒人攙扶是站不起來了。而且他周圍有十四、五個侍女,看她們的表情似乎在說,今天晚上誰也別想領走龍興,個個目光炯炯,互相凝視著。

此情此景令人感到眼花撩亂,如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淫蛇般的肉林……

「不行的。我有要事相告,請您到內客廳來一下。」

「你是說在這裡不能講嗎?」

「是的。伊賀扶您進去。」

「不用!我來扶……」

「不!請扶著我們的肩膀……」

一群侍女急忙走過來。

「等一等!別亂七八糟的!」伊賀守高聲叫住那些侍女,然後自己扶起龍興。

「喂喂,伊賀,不行的。你還有甚麼斥責的話要說嗎?」

伊賀守沒有回答龍興問話。他將龍興右手放在自己肩上,連拖帶拉地將龍興扶到內客廳,扶他坐好後,開始忠言相諫。

(龍興已經爛醉了,但是不能不讓他醒。)

「主公!有情報說織田方面今夜可能來進攻我們,您知道嗎?」

伊賀守這是在說謊。但不這樣說,龍興就提不起精神來。

果然奏效,龍興吃驚地問:「甚麼?織田方面來……是真的嗎?」

「信長在小牧修築城堡,木下藤吉郎準備從墨俁來……如果敵人要想夜間進攻的話,今晚的當空明月就成為誘敵來犯的絕好燈火。」

「那……那怎麼會是真的呢?!」

「幸虧我已派人注意敵人兩方面的情況,但是,儘管如此,您醉得這樣,萬一有甚麼事情怎麼辦呢?」

「不用擔心,我沒醉到那種程度。」

「您不能喝醉了。」

「知道了,知道了,把侍女們叫來,你回去吧!」

「主公!」

「還有甚麼事嗎?」

「主公,不知您注意沒有,有多少人沒參加今天的酒宴?」

「啊,可能是因為深秋流行感冒吧?」

「首先是鵜沼之虎大澤治郎左衛門、加治田的佐藤紀伊,其次是西邊的氏家主水正、磐手的竹中半兵衛……難道都是因為有病沒有來嗎?」

這時,龍興的額頭上青筋都脹起來了。他可能有他的想法,一定是打算酒宴後以玩女人取樂。

「伊賀,你真羅嗦!人生病了也是不得已的。難道說連別人生病也是因為我不成?」

「的的確確是因為您而生病的。」

「你……你說甚麼?!」

「主公只簡單地說深秋感冒。可是他們都是裝病……而且這種病今後將逐漸地在齋藤家中蔓延開來。」

「伊賀守!你到底想向我說甚麼?你是說我沒用……因為我靠不住,家裡人以裝病為由企圖叛變謀反不成?」

「如果那樣的話,事情就大了。我只想說,請主公今後要恰當地舉行這種人們裝病不願出席的酒宴。」

「知道了。你要說的就這些嗎?」

「希望主公今後慎重行事,看到主公家中一統、認真努力的行動。」

「嗯,那麼你是說我龍興是個有損先人的蠢貨,甚麼準備都沒有了?那麼我就讓你看看!備中!讓他看看我的準備!」

隨著龍興的喊聲,四周緯幕一下拉開。

「主公命令,讓安藤伊賀守開開眼!」

在日根野備中指揮下,二十多名龍興的近衛武士從不同角度跑出來,手持長槍將伊賀守圍在中間。

「伊賀先生,主公並不是隻身一人。你口出狂言脅迫主公,以下犯上,難以容忍,遵照主公之命,從此你將被幽閉在城堡內,請您放心好了。」

「嗯,備中,看來你早有算計了!」

「這是主公之命!你想反抗嗎?想強行無禮嗎?把他帶走!」

在日根野備中指揮手下人行動時,龍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哈哈哈……伊賀自投羅網了。侍女!今夜自由隨便了……哈哈哈……」

他狂笑著又回到大廳里去了。安藤伊賀守憮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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