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霧中的城堡

「雨終於停了,漲水情況如何?」

這裡是齋藤龍興在稻葉山城山麓的官邸。那時齋藤並不一直住在城裡,有戰事時住在城裡,沒有戰事時便住在山麓的官邸內。

「是!因為今年連降大雨,可能會有很多田地被水淹了。」

家臣日根野備中回答後微微一笑說:「信長現在可能很厭惡這場大雨和大水,總之,他們因此而再不能輕易簡單地渡河了。」

永祿三年時,齋藤龍興的父親齋藤義龍逝世了。義龍是患癩瘡病死的。因此,年輕的龍興無論是戰事還是政治事務一切都完全委託家臣辦理。

「是嗎?信長似乎是對從墨俁渡河死心了,他在小牧修建城堡,想攻打犬山城,從那裡渡河,一定要嚴加防犯。」

「請您放心。不管他從哪裡來,所有的河船都是我們的,河水暴漲,信長也只能空遺憾。即便是水撤了,河兩岸也要留下一片淤泥地帶,等淤泥乾後而徒步渡河時,至少也要一個月時間才行。」

正說話間,有人來報:「報告!到瑞龍寺山打獵的獵人說,他們在山裡發現可疑的人。」

「甚麼?發現可疑的人?是指潛伏的間諜嗎?」

「不!他說約有六、七千人。」

「六、七千人?!蠢貨!那麼多人到那裡去幹甚麼?難道是妖狐變的不成?把他們趕走!」

「啊……他們說那些人都在山上採伐我們修築城堡用的扁柏樹,製做大木筏,今天清晨下山了……」

「甚麼?製做大木筏……」

聽了這些話後,日根野備中的臉色變得蒼白。他說:「你去把那個人帶來!」然後他又側過臉說:「馬上叫個人到瑞龍寺山裡去看看,如果真有六、七千人去過,一定會有甚麼證據的。」

正在盤問獵人時,派去瑞龍寺山驗證的人回來了:「那一帶幾乎成了禿山了,估計至少有上百萬立方尺木材被採伐。」

這時,官邸內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了。因為這是派人驗證後回來令人吃驚的報告。

「備中,這是件大事,不要緊吧?」

「不要緊的。獵人說那些人今日清晨下山的,無論他們如何神速,還來不及在墨俁搭造遮風避雨的房屋。現在馬上召集兵力,將他們打入泥海里去。」

於是立即敲響聚將鼓,吹響出兵的海螺號角。

「發生大事了!」

「這麼大的洪水,必定發生了甚麼大事!」

「會不會是敵人襲擊官邸了……」

武士們首先拿起武器,聚集在官邸前的大廣場上。

「敵人已經過河襲擊墨俁去了,立刻上船出發,從背後消滅敵人,趕快集中船隻……」

老臣們嗓音嘶啞地下令集中船集,這才發現幾乎所有的船隻都被洪水沖走了。

「沒有船了!」

「怎麼了?」

「因為沒有防備,船都被河水沖走了。」

「剩下的只有最多能載四、五個人的小船……這麼大的洪水,這種小船毫無作用,一下水便會被水浪沖翻。」

「怎麼搞的嘛!那就集中所有的馬匹,不僅家中現有馬匹,還要徵收附近農家的耕馬,而且需要就近從陸路出發,不管發生甚麼事情,絕不能讓敵人建成城堡!」

「是!那就讓騎兵先出發吧!」

「好!然後順序靠攏,到了那裡之後立即切斷敵人與附近村莊的交通聯繫。因為敵人可能沒帶糧食,先斷其糧道,而後攻之。」

日根野備中不愧為名將。如果是一般的襲擊的話,登陸部隊將因此而被完全包圍殲滅掉。

因為登陸部隊認為,這麼大的洪水,敵人是絕對不可能從背後來增兵救援的。

「快!快!延誤一分鐘都會給予敵人創造立足條件的機會。因為他們盜伐了上百萬立方尺的木材。」

「這些野蠻混蛋,不但發動戰爭,還偷東西!」

「是啊!不知這次這些混蛋的首領是誰?」

「一點也不清楚……既不是佐久間,也不是林,不是柴田,不是名古屋,也沒有聽說平手、森等人的名字。」

「甚麼?把他們領頭的姓名忘記了?」

「啊,對了!甚麼木之下、木之下……給人的感覺就是個盜木材的賊姓,是個能砍藤條用木材做木筏的名字,木之下的後面是藤吉郎三個字。」

「織田家有這樣的英雄豪傑嗎?」

「所以對他的才能本領毫無所知。可能是新召來的將軍吧?」

由於齋藤方面關於對手是何許人物一無所知,只好先派兵奔向墨俁。

當天日暮時分,他們趕到墨俁了。

因為雨已停了,洪水很快就會撤下去的,不,已經開始撤了,周圍正在變成泥淖地帶。

「不能騎馬了,都下馬步行開始夜襲!」

「盡量不要點燃火把,藉助河水的反射光,並不漆黑,要進行出其不意的攻擊。」

為了不致陷入泥淖中,只好摸索著前進。在泥淖中行軍,進展非常遲緩。

因為已經歷過兩次戰鬥了,齋藤的部隊十分清楚敵人打算在墨俁甚麼地點安營紮寨,他們悄悄地縮小對敵人的包圍圈。

獵人說敵人有六、七千人,按常識分析,驚慌中所見人數實際上大約為三分之二左右,其中除掉勤雜人員及手藝匠等,作戰人員最多不過二千人左右。齋藤方面認為,如果這樣的話,齋藤方面用五千人,先切斷敵人供應線,然後發動進攻,必勝無疑。

「敵人方面也沒有點篝火。」

「那當然了。他們也知道,露天點火暴露目標,會立即遭到包圍的。」

「喂,那邊有火,那是甚麼火?」

「啊,那是在包圍圈之外的,可能是自己人吧?!」

「自己人是不會點火的。啊!那是敵人的!這次敵人比過去深入內地很遠!」

「啊,我們估計錯了!漲水時這裡的水應該是比較深的。」

「這麼說,木筏一直划進陸地很遠了。」

「對,一定是那樣的!趕緊改變方向,改變方向!這樣追下去,再追多遠也碰不見敵人!」

這時,遠方的篝火越來越多,其中一個特別大的火把從中心舉起來。

「喂,快看!那是甚麼?」

齋藤的先頭部隊吃驚地在泥沼中止步不前了。

前方半空中一座龐大的城堡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不過那還只是剛搭起來的城堡的木架結構吧?

「——這些傢伙們行動真快!……」

這些人心裡可能會這樣想,但是出現在眼前的雄偉城堡卻是連牆壁都刷得雪白漂亮。

「這太不可理解了。這樣的城堡不是三、五天能夠修建得起來的。看!火槍隊還在屋頂上走動呢!」

「那些家臣們都幹甚麼了?這樣的城堡一定是從半個月或二十天以前開始修建的……」

「這麼說,他們是在城堡修建半途中因木料不夠了,才來偷伐木材的了?」

「應該是這樣的。修建這麼漂亮的城堡,他們一定儲備了足夠的糧食和彈藥。這樣的話,就是想偷襲也不容易靠近了。」

就在齋藤隊伍完全泄氣的時候,藤吉郎正在帶領眾人用大道具拚命地布置舞台。藤吉郎再有本事,登陸當天也不可能修建一座真正的城堡。他們在那裡用木料搭起營寨城堡骨架之後,不惜用當地的美濃紙裱糊。當敵人臨近時,故意讓人點亮火把,向敵方炫耀。

從三個方向看,都是一座漂亮的城堡,藤吉郎嘶啞著嗓子在舞台後面指揮眾人工作:「大家聽著,成敗在此一舉!是前進還是後退?是大家一起陞官走運還是像魚餌似地被敵人吃掉?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趕緊布置!布置好之後,在布景後面再修真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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