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吉郎急忙整理一下衣服,跟寧寧走出長房。
(是大將派她來叫我的嗎?……)
而且還說將照料犬千代的事,交給藤井又右衛門,莫非是信長原諒我們倆了。
藤吉郎暗自分析判斷,但心中並不輕鬆。犬千代不顧個人安危,英勇奮戰,身負重傷。今天早晨原諒我們,昨夜何必把話說得那麼絕呢?
藤吉郎心中強烈不滿,怨氣未消。
(如果這樣,證明大將不具備偉人的氣質……)
藤吉郎甚至產生這種絕望的念頭。
心胸狹隘,缺少經世之才的人,成不了偉人,跟隨這樣的人即使得到提拔重用,也前程渺茫。不如儘早下決心,再次踏上征途……?
如果確定這個方案,索性把寧寧帶走,來個出其不意,讓眾人大吃一驚。
「寧寧小姐,大將準備原諒我啦?」
「不知道。」
「哈哈……不可能不知道。已宣布與我斷絕關係,如不想原諒,就沒有必要召見我。即使大將原諒我,我藤吉郎仍考慮辭職不幹。」
寧寧連頭也不回。
「為甚麼不說話?我辭職離開這個城,你打算怎麼辦?」
「我怎麼辦?!甚麼意思?」
「你打算和藤吉郎一起嗎?」
「我不跟你走。」
「這是你的心裡話?就是說我離開這裡,你也無動於衷,蠻不在乎啦?」
「你的話太多啦。」
「那又怎麼樣?又想說禍從口出是不是?」
「不知道。別說話,跟我走。」
藤吉郎咂咂舌頭,跟寧寧走進公館的內庭。
信長一定是打算在昨天夜裡驗首級的套廊見我。走到放鞋的石板前。
「在這兒等著!」
寧寧冷冷地說了一句,急忙朝裡面走去。
這樣一來,藤吉郎越來越感到惱火。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把想要說的話,全部坦誠傾吐。連暗中為自己浴血奮戰的犬千代都不能寬容的大將,簡直有眼無珠,鄙俗無知。)
這時,信長一個人出來。沒有拿刀的侍童跟髓,手中提著青江次吉刀,這刀藤吉郎見過,是信長親自斬首蠻橫無禮者時的專用刀。
(也許不是原諒我……而是……?)
這時,信長鬍亂地在套廊坐下。
「藤吉郎!」
「是!」
「你了解信長的缺點嗎?少弄唇舌,簡要回答。」
既然這樣,……藤吉郎下定決心。
「暴躁!大將的缺點,用一句話概括地說就是暴躁。」
間不容髮,信長立刻又問:「你的缺點?!」
藤吉郎不由得驚呆,呼吸急促。無論任何人,突然遇到這個問題都會感到窒迫不安的。說是「自以為是」吧,人人如此,如果問到「你的優點?」恐怕人人對答如流。
「您是問我的缺點……?」
「別羅嗦,用一句話說明!」
「是!」
「沒覺察到嗎?你的缺點是多嘴多舌,蠢貨!」
「是!」
「我的暴躁和你的多嘴撞擊在一起,將會怎樣呢?用一句話回答!」
「是!殺頭!」
「那麼,你不後悔嗎?」
「當然後悔!」
藤吉郎大聲吼叫,面色如土。怎麼能因為這件事而結束人生呢?……但是,如現在反覆辯解,信長的青江次吉刀真有可能落到他的脖子上。
「是呀!現在不能死。信長暫時留你一條命。」
「是……」
「你明知信長暴躁,還把已斷絕關係的人抬進公館,並謊稱為屍體。你的做法,如同在油旁玩火。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蠻橫無理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您斷絕關係的理由!」
「少說廢話。信長暫時控制暴躁,但是,你的多嘴多舌,信長要嚴加管制。懂嗎?」
「您要管制我說話?」
「在信長面前回答問題只有兩種。即『是』和『不是』。你同意我的意見,昨天夜裡的事一筆勾消,回去照顧犬千代。」
「那……」藤吉郎又想說甚麼,但又急忙回答「是!」
因為大將剛剛作出藤吉郎除「是」和「不是」以外不許多言多語的嚴格規定,只好遵命照辦。
儘管這樣,藤吉郎對信長的巧妙藉口既佩服,又驚訝。這條規定剝奪了藤吉郎的發言權。而信長的暴躁是否真能控制,另當別論,作為家臣只好遵命照辦。
「怎麼樣?嘴唇發癢了吧?哈哈……」
這時,藤吉郎才發現濃姬站在信長的身後,不知她甚麼時候出來的。看樣子是濃姬從中進行了巧妙的周旋。因此,犬千代也得到寬恕,但,只能說「是」和「不是」兩句話實在彆扭……,藤吉郎沉思著,濃姬故意諷刺地搭話:「藤吉郎先生,太好啦!」
「可是……是……是。」
信長又張開大嘴哈哈地笑起來。
「喂喂!藤吉郎,等一下。」
「是!」
「禁止你說話,恐怕感到不自由,但如果人頭落地,連『是』、『不是』也不能說了。這麼想,你應該感謝菩薩。」
「太……太殘酷無情了……是……是!」
「你會理財嗎?」
「理財嗎?當然不算拿手,但……是!」
「哈哈……好了好了。你的話已經不少了。會吹牛,未必懂得積錢術。」
「那不……不是!」
「你懂得如何發家致富?」
「是!」
「算作你惹我生氣的懲罰,除御台所奉行外,你再兼任兩個奉行的職務。」
「加起來三個奉行的職務……是!」
「哈哈……問答簡單明了,進展順利。阿濃,我們的談話結束了。」
「確實如此。以前藤吉郎先生不懂得少說為佳、言多必失之理。」
(隨便你怎麼說!)
藤吉郎這樣想,但這話現在難以出口。另外的兩個奉行職務究竟是甚麼工作呢……?
「藤吉郎。」
「是!」
「你是御台所奉行,將本城的開支削減一半!」
「減一半……不!是!」
「你兼任薪炭奉行和山林奉行。怎麼樣?薪炭,對山林貧乏的本城來說,是不可忽視的開支,為此每年需要價值幾千石的木材化為薪炭。這筆開支減少一半,但又不能讓城內的居民挨冷受凍。」
「那……那……」
「是『是!』?還是『不是』?」
「是……是!」
「取而代之的是,各地城堡、城牆的修築、城內建設今後需要大量木材,故必須立即設法使材林擴大三倍。如果出色地完成這項任務,下次你可升為夢寐以求的武將。只揮刀吶喊不是大將,不能管理一國一城,並非有用之才。怎麼樣?你有信心吧?」
「這可夠嗆……不!」
「對!應該說你能出色地完成任務。」
「是!」
「沒有事,你回去吧!」
信長和濃姬再次互相交換眼色,發自內心地、神秘地相對而笑。
在這種場合,再有本事的藤吉郎也無法再停留不走,心中充滿怨恨。
「是!」
藤吉朗大吼一聲,跑出庭前。
御台所奉行、山林奉行、薪炭奉行,豈不是將艱鉅、困難重重的重擔都壓在我肩上了嗎?
這和當初為了轉移今川的視線,鬥志昂揚地採購醬完全不同。這次御台所的費用只給一半,不過,這方面似乎可以設法解決。
蔬菜方面,將以前扔掉的菜幫兒菜葉充分利用起來,混雜食用,鹹菜節鹽即使略有酸味,可稱其為清洲特色,誰也不會為食物公然叫苦連天。
「乾魚之類的東西,要鹹得讓人望而生畏。」
但是,薪炭突然壓縮一半確實困難。發布通告號召居民節約用炭,做飯用炭是生活必須,無法壓減。大將下令山林樹木要增加三倍,因此,嚴禁上山採伐。只好強行開墾荒原沙灘,挖灌木根為燃料。
而且,只有成績顯赫,才能委以重任,承擔像樣的武士職務。為取得成功,必須冷靜地周密思考。
藤吉郎回到長房,發現寧寧比自己先到,並和藤井又右衛門一起給犬千代的傷口做了處理,犬千代也靠著被子坐起來。
已忍無可忍的藤吉郎敞開話匣子,把心中的積憤全部發泄出來,而且越說越起勁。
「同樣是寬恕,何以不採取乾脆痛快的方法呢?我藤吉郎多言多語已成習慣。禁言比禁止小便還難以忍受。不知大將打的是甚麼鬼主意?他的腦袋……」
沒等藤吉郎嘮叨完,再也無法忍耐的寧寧出面規誡說道:「藤吉郎先生!」
寧寧剛才是一付神氣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