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扭曲的戀慕

阿春獃獃地坐在窗邊,仰望天空。

春去夏來,梅雨過後的天空像染的一樣湛藍,清澈漂亮。蟬聲悅耳,沁人心脾。

(他已經走了快三個月啦……)

藤吉郎走後,阿春發現自己已有身孕,孩子的父親藤吉郎還不知道。阿春既高興,又感到不安。

阿春心中暗想,屈指計算著。她知道藤吉郎絕不會作無謂的犧牲的,差不多該回來啦……

疋田小伯的弟子山崎源八郎也住在松下嘉平次的宅院內,因此,阿春一直擔心受怕。

山崎源八郎成為阿春的未婚夫,完全是原主人一手策劃的。源八郎以為藤吉郎是拋棄阿春出逃,自那以後,一有機會便來糾纏。

「……我打算原諒你,我們一起回故鄉吧?」他固執地反覆說這件事。

每當這時,阿春總是含糊其詞,支支吾吾地搪塞著說:「……雖然藤吉郎棄我而去,但這家的老爺救了我,我不能知恩不報,還得在這裡多侍奉他……」

阿春總是以種種藉口與對方周旋著,疋田小伯也到了該帶源八郎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小伯先生、主人、叔父近藤一無齋都支持我……)

不管源八郎怎麼瘋狂地折騰,只要自己心中想著藤吉郎就不會出問題。

(當藤吉郎先生知道我有孩子的時候,他會高興嗎?是甚麼樣的表情呢?……)

阿春停下手中的針線活,獃獃地想著。

「阿春小姐在嗎?」

冒冒失失地闖進門庭的是恨透藤吉郎的傭人,能見八五郎。

「噢,是能見先生嗎?」

「確實是能見。今天可不是山崎源八郎先生派我來的,別哭喪著臉。」

「並沒有不高興呀!」

「阿春小姐,看得出你一直在迷戀藤吉郎。他丟下你自己逃走,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你還沒有死了那份心嗎……」

八五郎說著,裝腔作勢地坐在第二道門的底框上。

「今天是來給你報喜的!」

「報喜?」

「你心目中最討厭也是最怕的山崎源八郎先生決定馬上離開這裡……瞧瞧,你的神態立刻顯得明快啦。」

「凈開玩笑……哪有的事,胡言亂語。」

「不是胡說。小伯先生決定今天離開這裡回故鄉武藏,決心獨樹一幟。」

「啊?!是真的嗎?」

「我不會說謊的。現在已開始準備行裝,你最好也去送送,而且……」八五郎壓低聲音說:「山崎先生要求留在這裡,但被小伯先生狠狠地訓了一頓:武藝尚未學好,就想遷心於他,打算幹甚麼?扛槍來!不許離開我!」

「啊!先生這麼說的?……」

「你高興了吧,說不定小伯先生知道山崎先生戀慕你的事。總之,小伯先生、一無齋先生、山崎源八郎都準備出發,我是來給你通風報信的。」

「謝謝!」阿春急忙整理膝上的針線活,然後說道:「是馬上出發嗎?」

「片刻之後吧。主人命令準備告別酒宴,正等著呢,大概還得飲酒告別。」

「我屆時到門口去。」

「那好。」

八五郎點頭站起。

「還有一件事……但……還是不告訴你為好……」

「甚麼事呀?存心吊人胃口……」

「聽說有人在新居宿見過藤吉郎。」

「啊?!藤吉郎先生,他……」

「瞧你這個樣子,顯然思念得如醉如痴,一片真情,難道不是他拋棄了你嗎?」

「所以……所以我憎恨他。」

「你不但毫無憎恨之意,而且恨不得馬上飛到他的身邊,投入他的懷抱。哎,女人就是難以捉摸。我再打聽一下消息來源,如果他確實在那裡,我會悄悄地給你送信兒來的。山崎源八郎走後,就把我當成朋友吧。」

「謝謝,我只是想說句怨恨他的話。」

阿春不會輕易地讓他知道真相的。八五郎的態度令人費解,似乎話中有話。

「半小時後我到門口去。」

八五郎若無其事地走了。

外面,夏天的太陽火辣辣地熱。

八五郎扇著扇子,面目表情陰陽不定,嗤笑著繞路朝馬棚方向走去。

疋田小伯率弟子一行離開這裡是事實,並為他們準備了三匹馬。

兩匹馬馱運行李物品,另一匹供小伯騎用。

八五郎繞過去看看馬匹的準備情況,然後直接向那棵大樟樹下走去。

「怎麼樣?好像很順利。」

行裝準備就緒站在大樟樹下的人,正是製造事端的山崎源八郎。

「一切準備停當。」八五郎壓低聲音,朝源八郎笑笑。「儘管如此,阿春還是極端討厭你……」

源八郎沉默不語,死盯著樟樹枝。

「我一提到藤吉郎,她恨不得馬上見到他。」

「那當然啦,正愛戀得發瘋。」

「好吧,就定在我離開這裡兩小時之後,怎麼樣?全拜託你了。出發兩小時後,我離隊返回,相會地點,天龍川西岸。」

八五郎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

「如果出現萬一,我協助你的事請在主人小伯先生面前保密……」

八五郎說完,啪啪地在胸前扇著扇子,裝模作樣地朝正房走去。

山崎源八郎仍然靜靜地仰望大樟樹的綠葉思考著。附近枝頭上的蟬沙沙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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