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敗給內部人

正值十二日子時。子時已是半夜,篝火也暗了下去,山中的軍營很靜,聽到的儘是松葉或是露水震動的聲音。

「可以開下門嗎?……開下門吧。」

不知道是誰不停地敲著軍營柵欄的木門,聲音裡帶著一種畏懼般的隱忍。

這兒是本山的本丸小屋。所謂本山就是堂木山、神明山的總稱。以前是有山路將監鎮守,現在秀吉命人取代了他,把山路和大金調到了外環。讓木村隼人佑重茲來到了內環,這也就是剛發生的事情。

「敲門者何人?」

從柵欄里探出了一個武士的臉向外看了看。在黑暗中彷彿站著一個人。

門外的人說道:「麻煩您幫我叫一下大崎閣下。」

當差的衛士叫道:「報上名來,你來自哪兒?叫什麼?如果不說就不幫你找。」

「……」

外面的人影也不離去,天空像墨水一般的漆黑。

「我不能在這兒說。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我只是想在柵欄這兒拜見一下木戶組首領大崎宇右衛門閣下。麻煩您如實通報。」

「你是我們的戰友嗎?」

「據我所知,這一帶可不是敵人能夠隨便走動的,守衛還沒那麼不細緻。如果是敵人的姦細就不會這麼光明正大地敲門了。」

說的都是合情合理的話,當差的士兵點了點頭,不久就將這事告訴了大崎宇右衛門。宇右衛門走近問道:「外面的是誰?」

「是大崎閣下嗎?」

「正是在下。」

「我是柴田勝豐的臣下,叫野村勝次郎。現在剛歸順到山路將監的麾下。屬於神明山下的陣營。」

「你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深夜來偷偷地敲本丸的門?」

「我想讓你領我去見木村隼人閣下。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可疑?但正巧有一件必須親口告訴他的大事。」

「是不可以通報的事嗎?」

「不是親口彙報的話我不能說。為了以防萬一,您可以這樣告訴他,說這是爭分奪秒的大事,需要立刻做出決斷。」

野村勝次郎卸下大刀小刀,從柵欄外遞給宇右衛門。

宇右衛門看到了他的誠意,把自己身邊的門打開讓他進來了。讓十名部下包圍著他,自己先行一步,領著他向木村隼人的小屋走去。

宇右衛門先進去。讓下人叫隼人起床,因為是在戰場所以沒有深夜早晨的區別。隼人的房間里很快亮起了燈。沒過多久走出兩名家童,說道:「請進。」

把十名部下留在了外面,宇右衛門陪著野村勝次郎進了屋。雖說是本丸,但也只是個臨時搭建的屋子。起居室基本上只是用木板圍上的。一會兒,隼人就走了出來,靜靜地坐了下來,說道:「說吧。」他盯著野村看著。不知是不是旁邊燈光的緣故勝次郎的臉看起來十分的蒼白。

「明天早晨,在山路將監的神明山陣營的小屋裡應該會有以您為主客的早茶會,將監已經派人來邀請您了嗎?」

勝次郎的眼裡包含著的感情在燃燒。深夜令人感到恐怖的安靜讓語氣聽起來很微弱。隼人和宇右衛門都有一種不一般的感覺。

「已經來過了。確實將監邀請我去參加。」

隼人簡單明了地回答,用的是一種不可置疑的語氣。他很努力地側耳傾聽著這個看似正直的人說的話。

「那您是不是已經約定好了要去參加呢?」

「因為是難得的一次邀請,所以就讓使者傳話回去說我會參加。」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中午的時候。」

「這正是突然想出來的計策。」

「計策?」

「明天上午您一定不能去啊。說是請您喝早茶,其實是一個大騙局。將監的本意是想把您關在茶室里,然後再刺殺。唾手可得,只要等待即可。」

「……」

「將監已經和柴田方面的密使會面了。還給了敵人一份誓言書。為此,首先要把本山的守將您給殺了,然後舉起叛旗,把柴田的勢力迎進堂木山、神明山這兩個堡壘。這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將監以祖先忌日的名義從附近的集福寺叫了3名僧侶到陣內。這是前天的事……但是其中一名僧侶我見過,叫水野新六,是柴田的臣下……我發現的時候也在想這是怎麼回事。果然,齋餐後水野說是腹痛,就叫三名僧人中的另外兩人回去了,還留下一人在山路的陣營中。他待到第二天早上,說是要回集福寺,就離開了。為了慎重起見,我就讓一個下人尾隨著他。果然,他並沒有回到集福寺,而是飛一般地回到了佐久間玄蕃允盛政的陣地去了。」

「啊,這倒是有可能發生的啊。」隼人像是沒有必要繼續聽下去一樣點了點頭。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這件事,本來秀吉大人就說,對山路和大金兩人不可以掉以輕心。你的心沒有動搖,難道是他們的反叛之意已經明了了?宇右衛門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麼辦?」

大崎宇右衛門上前說了自己的想法。加上勝次郎的考慮,他們立刻想到一計。宇右衛門讓門外的十名部下此刻前往長浜,當然是秘密前去。其中一人帶著宇右衛門的旨意,趁夜色從側門離開了。

木村隼人當即寫了一封信交給宇右衛門。那是寫給山路將監的拒絕書。信中寫道:「夜裡有點著涼。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但我卻無法參加明天上午的茶會了,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最近將去拜訪,不好意思,敬請見諒。」

這是一封言簡意賅的道歉信。

天亮,宇右衛門帶著這封信,去拜訪神明山的將監去了。

那個時候,軍營里還在做飯。本來軍營里的臨時住處的茶室就很普通,有一張席子和一壺野花,僅此而已,非常簡單。

那天早晨,山路將監一大早就讓人打掃地面,掃風爐灰。沒過多久客人大金藤八郎和木下半右衛門就來了。同時,還有柴田伊賀守勝豐的家臣,他們已經將這次的叛亂向將監說清楚了,心腹們發誓共同行動。

「隼人好慢啊。」

不知是哪間屋子裡養的雞叫出了聲音。大金藤八郎和木下半右衛門都神情激動。不過,不愧是將監,無意間就散發出一股主人的氣質。

「呀,估計過會兒就到了。」將監安慰了來人。

還是沒見著等的人的身影,沒過多久,就看見大崎宇右衛門帶著隼人的信來了,是拒絕信,三人面面相覷。

「使者宇右衛門在哪兒?」他向下人問道,下人回道,據說放下信就走了。

「啊,難道是他感覺到什麼了?」三人的臉色一樣,都是一副不安的神情。這三位驍勇善戰的勇士面對這個令人後悔的破綻時,神色也不自在了。

「消息是怎麼泄露的呢?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啊。」

他們像自言自語,也像是在發牢騷。既然大事已經敗露了,就不再喝早茶了,還是想想要如何從這兒脫身吧。得爭分奪秒啊。此時可以看到大金和木下在座位上焦躁的身影。

「也沒辦法了……以後要怎麼辦呢?」將監掙扎地說道。

另外兩人再次被觸動了。將監狼狽的粗眉毛像是責備般地等著二人。

「你們趕快和隨從一起到池之原去,在那棵大松樹下等我。我寫一封信,派使者去長浜,隨後就直接過去。」

「去長浜做什麼?」

「長浜城裡還有各位大人的老母和妻子兒女,不是嗎?孤身一人是無法逃脫的,老母等人到時必然作為人質,不是嗎?」

「啊,那樣太遲了。不一定來得及。」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放任不管。藤八郎,那硯台借我一用。」

將監隨即在懷紙上奮筆疾書。這時,部下進來稟報說,二番木戶的士兵野村勝次郎從昨夜起就不見了蹤影。將監聽罷,扔下手中的筆罵道:

「果然是這傢伙,平日里裝傻充愣,上了他的當了。臭小子,等著瞧!」

將監瞪著詛咒似的眼睛,在給妻子寫信時手都氣得發顫。

「給我叫野上!給我叫逸平太!」

他的聲音里滿是憤怒。很快,逸平太就來了。

「快馬加鞭去長浜,把我老母和妻兒送上船,渡過湖把她們送去柴田殿的陣所,不用管財物,只管把人送上船。靠你了,儘快送走她們。現在馬上去!」將監吩咐道。

說畢,將監穿上盔甲,橫握長槍,奔出了小屋。

大金藤八郎和木下半右衛門兩人迅速召集部下,退兵山腳。

這時,夜色發白,木村隼人的命令也開始實施。

「誓死效忠!」

「重振神明寨!」

「絕不自相殘殺,謀反者,唯舊柴田家人。」

呼聲驚天動地,聲音回蕩在山谷里。

大金、木下兩隊人馬在奔赴山腳時中了大崎宇右衛門的埋伏,被打散了。倖存的士兵來到池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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