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背和前戰

瀧川左近將監一益初次出使三河是在去年桶狹間之戰後,現在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去了,目的是說服三河的松平元康「同織田家聯合」。

這在清洲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原本三河是一直隸屬於今川家的弱國。尾張雖小但給了強大的今川家致命的一擊,讓天下群雄記住了信長的名字,是具有新興能力和勝戰意志的領土。

所謂聯盟其實也就是處於優勢的織田家將松平家誘於傘下,這個過程有些棘手的地方。但若尾張這裡講好策略,三河自然也不是不可圖的。弱小的國家需要有弱小國家的強硬態度,不然若是「過於容易獲取」,哪個鄰國還派什麼使者,都只管一舉武力吞併就好了。

卻說三河一國現在的狀況是,義元死後,他們處在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是依靠氏真,繼續獲得今川的袒護,還是在這個時候與其絕緣?

那面對織田家呢?是再次在宿年的國境上掀起爭端,在毫無援助的狀態下打開現在的苦境,還是抓住織田家不斷邀請結盟的機會,以圖後計?

不知岡崎城有沒有就此問題多方召開過評議、多次進行使者交換、討論、獻策等。

在此期間,今川氏真和三河黨的小合戰,織田家與三河方的小糾紛沒有停息過。無法預測什麼時候這些變成大的導火索,變成兩國命運的賭局。

「會那樣嗎?」

除了織田、松平,還有很多國家在觀望著形勢。美濃的齋藤、伊勢的北畠、甲州的武田、駿河的今川氏真。

松平元康沒有打算進行大的戰爭。織田信長也深知仰仗著如今剛獲大勝的自負,與三河進行戰爭的愚蠢。可是不能表現出「不想戰爭」的態度。若是讓對方看到了自己的底細,對方會趁勢得意。

必須以不放棄戰爭的姿態進行外交。同時,也要想辦法讓對方能夠接受自己。因為了解三河武士的硬骨與堅忍,信長知道充分考慮對方的體面是非常重要的。

織田幕下的水野下野守信元掌管著知多郡的緒川,從血緣關係上來講,他是三河松平元康的伯父。

信長授意信元「也去說說」。

信元領命前往岡崎,見了元康以及三河故老石川、本多、天野、高力等大臣,從側面進行勸說。

正側面的外交誠意最終看起來終於令三河一藩有所觸動。前些天松平元康傳信說關於盟約一事可以給出明確答覆了,瀧川一益這一趟去三河便是去接受最終答覆的,也正因如此,今晚雖然到達時已經深夜了,一行人還是快馬加鞭進入清洲城。

一益的通稱是彥右衛門,是織田一方的部隊長,對步槍很有鑽研,善射擊。

不過,比起他的射術,信長更認可他的才智。

不算是雄辯家,但他的話聽起來總是很有道理。非常認真,富有學識,也很機警。根據他的這些優點,信長認為他是適合最先承擔外交大任的優秀人才。

「在等你呢。」信長還未休息。

「我回來了!」一益穿著旅裝,叩拜在地。

有的同僚在這樣的情況下因多慮「穿著臟旅裝見主公太過無禮,總是回去換裝整容,洗除汗味才來拜見」而被主公不愉快地呵斥:「你是賞花使者嗎?」所以一益直接穿著一路上的裝束,直接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了。

而信長几乎從未讓使臣長時間等待,自己悠悠出席過。

「怎麼樣?」一直在等消息的信長問道。

這裡在回答上有個要領問題。總有使者回來後進行報告時,這呀那啊冗長地講些枝葉問題以及途中的事情。真正關鍵的問題,不知是總結還是沒總結,就是不輕易說出口。

信長非常討厭這樣的報告。

若使臣凈說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他會明顯地變了顏色,急躁浮上眉梢。沒有眼色的使臣還繼續自己的報告方式的話,信長會提醒:「重點呢,重點呢?」

曾經關於這樣的事情,信長對使臣這樣說過:「遣派使者的要事,不管結果好不好,等著的人在擔憂著,一些不必要的枝節閑話,可以隨後補上。到主人前復命時,首先要講明白,事情是進展順利,還是很遺憾以不順而告終。先說重要的結果,然後再慢慢展開詳細經過,包括題外話之類。」

一益作為這次重要外交的使者根據主公說過的話,行了一禮,報告道:「主公,很值得高興,和三河公協力一事,已經成功了。而且與我們的期待締約條件大體達成一致意見。」

「成功了嗎?」

「是的,一致通過!」

「是嗎?」

信長表面上很平靜,話語的背後,心卻在激動地顫抖著。

「關於細目條款,約定改日在鳴海城我與松平家的石川數正再見面商議。」

「也就是說,三河公及他的家臣們一致同意與我們結盟,約定了將來的合作?」

「是的。」

「辛苦了!」

聽到這兒,信長慰勞一益道。

接下來便是君臣之間的詳細報告到雜談。瀧川一益告退,離城回家時已經近天明了。

「我們和三河公成功結盟了。」清早人們見面時相互轉告著。

包括近日兩家代表會在鳴海城見面,正式簽字;明年永祿五年正月岡崎的松平元康將對清洲城進行初次訪問,與信長主公會晤這樣的沒被公開的內容都在家臣中很快地悄悄傳開了。

昨夜從須賀口的玩樂地點追趕歸城使者到城中的前田犬千代、池田勝三郎信輝、佐脅藤八郎等年輕武士,當然也包括昨夜的新郎藤吉郎一直在城中的一室內緊張地等待著與三河是戰是和的消息。

「真是太好了!」

佐脅藤八郎因為屬於小姓組,更早一步收到了消息。

他趕緊告訴給了大伙兒。

「定下來了嗎?」

雖然差不多在預料之中,但當知道確切消息後,還是都喜上眉梢,對前途更加自信盈盈。

「……這樣便可以有戰場優勢了。」有人自語道。

家臣們都並不是為了逃避戰爭才盡心期待與三河的結盟,而是為了能更盡全力地與敵國戰鬥。

「真好啊!」

「這對三河也好。」

「值得慶賀!」

面對時時刻刻都在轉變方向的形勢,最先敏感地表現出喜憂的總是這些年輕人。

「太好啦,知道結果了,突然感覺好睏。……想想,咱們昨晚一夜沒睡。」

在祝福聲中,一人說道。藤吉郎聽了,大聲道:「我就不困,剛好相反,精神著呢。昨晚也是喜事,今早也是喜事,高興事兒都趕到一塊兒了,難得啊,咱們應該回須賀口重新喝上一喝。」

池田勝三郎信輝打趣兒,「別說違心話了,想回的是寧子那裡吧。哎呀,哎呀,新婚初夜的新娘是如何挨到天明的。」

池田勝三郎信輝頓了頓,又意猶未盡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木下君喲,別在這兒硬撐著了,今天就請一天假,回去看看怎麼樣,有人等著你呢。」

「說什麼傻話!」藤吉郎特意用力說道。

黎明的鬨笑聲一直傳到了廊下。城上的大鼓咚咚地響起,每個人都分別趕去了各自的崗位。

「回來啦!」原本不太寬的又右衛門家的大門口,被藤吉郎這個大著嗓門、看起來神采奕奕的人一站,顯得大了許多。

「啊。」

在台階板處繞著線球的寧子的妹妹丫丫瞪圓了眼睛望向他,還以為他是客人。反應了一會兒,想起是昨夜的新郎官,咯咯地笑了起來,朝裡屋跑去。

「哈哈哈哈!」藤吉郎也不分緣由地笑了起來。

昨夜離開宴席,與朋友們出去飲酒,又去城內處理了一天勤務的藤吉郎回來時已是接近昨夜新婚時刻的黃昏了。

今夜,門口處沒有再焚燒篝火,因為頭三日內還有家裡的相關儀式,還要接待來訪客人之類。門口可以聽見門內充盈的客人的聲音,還可以看到許多鞋子。

「回來啦!」

新郎又朝裡面明朗地喊了一聲。廚房、客廳都亂作了一團,沒有人出迎。

藤吉郎想,昨夜起自己就是這裡的女婿了,是僅次於岳父的這裡的主人。沒人出來迎,就先不進去。

「寧子,我回來啦!」

「來啦!」

在矮柵欄那邊的廚房裡的寧子猛然聽到藤吉郎的聲音,柔聲答道。同時像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般,又右衛門夫婦、丫丫、親戚們、侍僕們都接二連三地出來了,見到他後又都有些愣了。

寧子迎來後,趕緊拿掉圍裙,跪坐下,雙手伏地,「您回來啦!」

其他人見此情景也都慌忙低下頭,「回來啦。」

自然,又右衛門夫婦是例外。他們出來給人感覺更像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嗯。」

藤吉郎向寧子及家人一一點頭,然後徑直進入屋內,這次換他向岳父、岳母殷勤行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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