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膽將軍——大將王樹聲 第四節

4.中年的王樹聲時逢初戀,戀得熾熱如火,他騎上馬一口氣飛奔百里,去見未婚妻。

西路軍失敗後,王樹聲隻身一人回到了延安。在毛澤東的鼓勵和具體安排下,王樹聲進人「抗大」學習,後來又上了中央黨校軍事隊。

久經沙場的王樹聲,那一年(1943年)38歲了,作為一個高級幹部,38歲可謂「少壯」,令人羨慕;但作為人的婚戀年齡看,38歲仍是孤身一人的話,就是超大齡青年了,甚至要讓人可憐了。

在緊張的學習之餘,王樹聲的心靈深處,時常泛起陣陣難以名狀的孤寂之感;特別是周末和節假日,每當他看到戰友們成雙成對的倩影,聞到小家小戶窯洞里飄出的縷縷飯菜清香,他那孤獨的心緒就更無法描繪了。

使他孤獨的心得以慰藉的是黨校偶爾舉辦的文娛晚會,每到這時候,當聽到外單位一群姑娘的歡聲笑語,他的心境才神奇地覺得輕快一些。

細心的人漸漸地發現,軍事隊隊長王樹聲幾乎每場晚會都參加,每次還必坐同一個位置,每次的目光又都是盯在一個姑娘身上。

那姑娘,修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王樹聲的目光總是圍著她轉。有幾次王樹聲真想上前跟這位姑娘搭話,可姑娘的莊重、矜持的神韻,「嚇」得這位威震敵膽的將軍終還是不敢近前一步。

這一切,都看在王樹聲的老戰友唐明春眼裡。

一天,唐明春悄悄地湊到王樹聲身邊,輕聲問:「隊長,想啥心事?」

王樹聲撞了他一膀子,卻細聲道:「莫瞎誇喲!」

唐明春詭譎地一笑:「不怕你是老革命,也瞞不了我這『過來人』的眼!那個漂亮姑娘,我認得。怎麼樣,求不求我幫忙?」

王樹聲心裡暗暗一喜,說:「你吹牛吧?」「說真格,隊長!你這麼大年紀了,也該解決這個問題了。同志們都在關心你哪!」停了一下,唐明春又湊近王樹聲的耳朵,說,「那個姑娘叫楊炬,是中央門診部的『一枝花』,是個好醫生。和我愛人在一起工作,倆人熟著呢!」

王樹聲握住老戰友的手,興奮地笑道:「那就讓你們費心了,多謝啦!」

講好了「幫忙」,可一連幾天唐明春沒有迴音。這對性急如火的王樹聲,是何等難耐呀,他簡直度日如年!

現在,既然知道了那姑娘的姓名、工作單位,為何不自己上門去試探一下呢?在「愛膽」的驅使下,王樹聲決定借治療腳後跟裂口之名,親自跑到中央門診部去了。

說來也巧,當時看病的人寥寥無幾。王樹聲等到只剩下自個兒時候,趕緊坐到楊炬的桌前。

楊炬對王樹聲自然如平素接待病人一般,邊寫邊問:「叫什麼?哪個單位的?哪兒不好?」

王樹聲一一回答,然後按捺住狂跳的心,脫下襪子,指指了腳後跟。楊炬例行地看看了,開始寫處方。王樹聲卻話多起來了,問楊炬叫什麼?哪裡人?多大年紀?越問越離譜,越說越緊張,最後竟變得結巴了:「小楊醫生,我、我對你……印象很好,咱們、咱們、……」

楊炬不聽則已,一聽臉刷地紅到耳根,她毫無思想準備,慌亂中扔下鋼筆就跑進隔壁的診斷室,關上了門。

空蕩蕩的值班室里,剩下一個脫了一隻襪子的王樹聲,好不尷尬!

王樹聲敗退回去了。

他不服氣,他擁有軍人的一些短處,比如在表達愛情方式上的簡單,不會從對方的處境著想,因而使一般、特別是知識分子女性開始難以接受。但他又擁有軍人的一切長處:勇敢,直率,百折不撓。「初戰」失利之後,他想法仍很簡單:一次生,二次熟,三次不就成啦!他又接連幾次去了門診部,可每次都是他一踏進門檻,楊炬就閃身不見了。

幾番碰壁後,王樹聲有些茫然了。

而楊炬是又怕又氣:這種求愛未免太出格太大膽了吧!唐明春得知王樹聲已經「捷足先登」,並且吃個閉門羹,大笑之後怪王樹聲太毛草,說這是細活,不能像找個警衛員那樣隨便,然後派出自己的「老婆」趕快進行「火力偵察」。

唐明春的愛人叫連軍,是個護士。趁著門診部清閑,連軍就和楊炬拉起呱:「你知道嗎?楊醫生,咱們副總指揮可是個大英雄,很小就參加了紅軍,跟徐老總是一正一副兩個指揮官,你別看人家官大,哪裡有一點架子?你說是不是?」

楊炬越聽越糊塗,冋道:「你說誰呀?」

「嘿,你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我說的人就是那天來找你看腳後跟的那位,忘啦,你還讓人家坐了冷板凳……」

「哦,你說的是他呀,別說了,別說了。」楊炬不想讓人家知道這件事。

「人家可是相中了你呀!」連軍瞅著楊炬緋紅的臉,不肯罷休,「我給你當個介紹人怎麼樣?」

「我最討厭媒婆了,你快走快走!」楊炬連說帶笑、半真半假將連軍推開了。

這邊剛推走一個「媒婆」,那頭又蹦出了「紅娘」。一天傍晚,楊炬在延河畔洗衣服,她的同事王一楠醫生也端著盆來到河邊,邊洗著衣服邊與楊炬說話。說著說著也把話題轉到王樹聲身上,說了王樹聲的許多好話。

楊炬素來跟王一楠要好,她見王一楠談得那麼懇切,不能不用心傾聽。搓衣服的手越來越慢,漸漸停了下來,答應一聲:「讓我考慮考慮吧。」

楊炬這個決心不好下。和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樣,他們投奔革命,也常有逃避舊式婚姻、追求自由解放的一面。楊炬在家中自小就被父母定了一門「娃娃親」,小時候不懂事,等念了中學,就慢慢明白過來,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姐姐初中沒畢業就當了地主少奶奶,整天受窩囊氣,她恨死了包辦婚姻。特別是到了每年的寒暑假,父母總要提起親事,弄得她鬱鬱不樂,逼急了,她就跟大人鬧,父母也無奈,只等初中畢業就嫁人過去。所以楊炬到延安,是徹底擺脫了包辦婚姻;她想如果將來成家,一定要「自由」,找個對心思的。這個「王隊長」人看來例不壞,可年紀大了些,樣子又像個「大老粗」,似乎在感情上還有不小差距,她尊敬那些勞苦功高的「大老粗」,可做夫妻她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這件事又擱下了。

一天,楊炬正在辦公室里坐著,她的上級、中央衛生處處長傅連璋招呼她過上一下。傅連璋手下管著一大批女性,自然少不了要做些撮合工作。這幾天,周恩來副主席跟他打過招呼,讓他多關心關心王樹聲的婚事,所以他也不必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地對楊炬說:「既然人家王隊長對你印象好,又禮賢下士,親自登門,你也不能擺架子,至少時以談談,增加點了解嘛!」

傅連璋為人正派,醫術高明,領導有方,一向受到楊炬的敬重。傅連璋親自當「月老」,楊炬不好再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

正在楊炬忐忑不安時,她收到了王樹聲寫來的一封信。拆開一看,那一手遒勁的毛筆字,和娓娓的語調,使她頓時心花怒放:原來人家並不是「大老粗」,而是少見的「外粗內秀」呀!

後來她才知道,王樹盧不僅念過書,參軍前還是一村的小學校長呢!

楊炬終於同意「自由」地見一次面。

笫一次約會雖然沒什麼奇特之處,卻總是令人難忘的。

那天,王樹聲依舊是上次「大老粗」的打扮,不同的是音調不再顫抖了,談吐也不再結巴了,而是穩重中帶著洒脫,渾身散發出軍人的特有氣質。他開口笑笑,就說:「小楊同志,真對不起,我上次太魯莽了!」

楊炬不好意思了,也笑笑說:「該我向你道歉才是。我這個醫生失了職,連病也沒給你看,就跑了唔,你的腳好了吧?」

「嘿,哪裡有什麼病?我不過是找個借口來看看你!」王樹聲坦誠地說。

接下來,兩人開始談各自的經歷。王樹聲簡明扼要地談了自己多次負傷的情況,以及參加革命的經過和家世。楊炬默默地聽著。末了,王樹聲瞅瞅她,說:「你看,我就是這麼個人。」

楊炬由衷地讚許說:

「早聽人傳過一些。你果真不簡單,是個有功之臣!」

「那可不敢當!」王樹聲趕忙說,「你不知道,我還犯過不少錯誤,我還跟著張國燾亂跑過哩!」

王樹聲的坦誠、豪放,使楊炬深為感動。她想,人家對自己既然以誠相待,自己又有什麼活不能向人家講呢?

於是,她面對王樹聲,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說她是湖北南漳縣人,父親是位中學美術教師。只因有祖傳的幾十畝地,全家又無人參加勞動,就成了地主。她兄弟姐妹共十人,姑娘群中她排行老二。1935年,她考入襄陽省立五中學讀書。畢業前夕,抗日戰爭爆發了。同學們激奮的熱血沸騰,整天聚在一起議論前線的戰事、民族的前途,商量自己今後怎麼辦,有的主張參加國民黨政府的抗日團體,有的打算投奔共產黨領導下的延安。她是後者。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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