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從聚會回來後,小仲心神不寧。他想給吉武打電話,直截了當地詢問,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了死相。可是,沒人接電話。難道,是知道小仲來電,她故意不接?

第二天,稻本上門,為的是答謝小仲參加了聚會,另外看看他的身體情況怎樣。

小仲見了稻本一開口就是滿嘴的火藥味。

「你還真快,第二天就上門來了。是不是覺得我的病最危重?會比那個身穿火紅色運動衫的老人先死掉?」

稻本聽了一臉詫異,忙問小仲事情原委。小仲便將昨天吉武明明看出自己臉色不好,卻故意掩飾、敷衍的事說了一遍。

「那是你小仲先生想得過多了。」

「不,她確實是認為我的死期不遠了,不會錯。」

「你憑什麼說出這種話來?有沒有問過吉武?」

「不問我也知道。」

「看來是事出有因了。小仲先生能這樣說,不會毫無來由。不過,吉武的想法也不一定總是對的吧。」

「但她是護士啊,應該比一般人看得准。」

「這麼說的話,那我也是護士啊,而且比她經驗豐富得多。但在我看來,小仲先生絕沒有將死的任何徵兆。」

「我能相信嗎?你只是在安慰我而已。」

「不是的。我想問問情況,小仲先生現在能坐起來嗎?」

小仲盤腿坐在了床上。他不靠在牆上也能坐穩,卻賭氣地說:「坐著難受。」

「但至少看起來,你還沒到非躺下不可的地步。昨天聚會我看你也是一直坐在椅子上,離死期不遠的人不會是這樣子的吧?」

這讓小仲想起來,那個身穿火紅運動衫的老人,活動還沒結束就被送去榻榻米房間躺下了。

「今天吃了早飯吧?」

「……吃了塗果醬、加火腿的烤麵包。」

「胃口不錯嘛,快死的人還這麼能吃?」

「可吉武為什麼要裝模作樣地笑呢?」

「讓我說句實話吧。或許她對小仲先生還沒解開心結,所以才會做出不自然的表情來。」

是嗎,難道吉武還沒原諒我?雖然心存遺憾,但若臉上真的沒現出死相,那也總算讓人放下了心。

「昨天的活動感覺怎麼樣?」

被這麼突然一問,小仲不由得躊躇了一下。

「啊,蠻好的。還能了解其他病友的情況。」

「是吧?」

稻本高興地笑了。這並不是那種自我滿足的笑,小仲卻還是忍不住要唱反調。

「當然,這種心情也是一陣子的。不見得參加了一次聚會,身上的病就好了。」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人們不是說癌症病人爬山、聽笑話也能提高免疫力嗎?還有數據表明,暢快的精神能激活自愈力。病人聚會也有類似的效果。」

真的嗎?真要這樣那就太好了。這個想法剛冒出,小仲隨即提醒自已不要為這種簡單的安慰話所蒙蔽,他的警戒心又佔了上風。

「你說吉武還沒打開心結,她生那麼大的氣啊?」

「我想大概是她還在矛盾糾結中吧。小仲先生說的話雖然過火了一點,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這下小仲的心情又變得複雜起來。如果對方義正詞嚴地反駁我的觀點那還容易對付,但人家認可了,自己反而無法放下已經揮起的拳頭。小仲故意悻然地問:「那,我怎麼才能得到她的原諒?」

「你不能再給點時間嗎?她自己也得有個接受的過程。」

「對於我來說,已沒那麼多時間了吧。」

「你又說這種話了。擔心什麼呢?時間長著呢。啊,不過,也要自己多加小心,小仲先生已昏倒過一次了。」

聽了這話,小仲感覺自己的腳上又被套上了沉重的腳鐐。

「別再說晦氣的話。」

小仲明白,擺在眼前的巨大恐懼,是導致他愛生氣、脾氣暴的根源。

稻本手腳麻利地清掃、整理了房間,然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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