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章 唇槍舌劍

維尼·摩恩小姐剛才在抹眼淚。她在門口停了一下,用一塊黑手帕捂著眼睛,表現出深切的絕望。

似乎能洞察人心的埃勒里·奎因不禁暗暗讚歎,已經開始服喪了!

埃勒里·奎因先生的習慣,就是暗中觀察別人注意不到的東西,所以,他發現了安納托爾·魯伊希律師,身上的神奇變化。

剛才,安納托爾·魯伊希先生一直表現出近乎完美、就事論事的超脫態度,可是,當維尼·摩恩小姐悲痛地上場之後,安納托爾·魯伊希突然興奮了起來。他跑上去,握住了摩恩小姐的手,溫存地在她耳邊低語。埃勒里·奎因先生還注意到,維尼·摩恩吃驚了片刻,但是,她馬上掩飾了過去。

安納托爾·魯伊希又立刻跑回了房間,端來一把椅子,扶著她的肩膀——維尼·摩恩的個子很高,他被迫伸出雙臂——殷勤地扶著她坐好,就像規矩的中國晚輩。然後,安納托爾·魯伊希律師就站在摩恩小姐的後面,似乎即使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維護美人的清白和名聲。

埃勒里·奎因先生不無惡意地猜測著:既然現在所羅門·斯佩思已經歸了西天,安納托爾·魯伊希先生是不是打算繼承死者的事業——去關心維尼·摩恩小姐難測的職業道路呢?

維尼·摩恩小姐又哭了起來。

「行了,行了!……」格魯克警官急促地說,「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的,然後,你有的是足夠時間,把你的眼睛給哭腫了。是誰謀殺了所羅門·斯佩思?」

「我知道是誰想要謀害他!……」維尼·摩恩突然大聲地說。她略微挪開手帕,眼睛瞥了一下里斯·雅爾丹。

「你是說里斯·雅爾丹先生?」

面對這個新的威脅,瓦萊莉·雅爾丹小姐渾身的皮膚都繃緊了。那個讓人無法忍受的晾衣架!……不過,現在,雅爾丹小姐還有更加深重的苦難,所以,她顧不上懲罰維尼·摩恩,只能試圖用眼神,殺死那個裝腔作勢的花瓶。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維尼·摩恩小姐立刻關掉了淚水的閥門,「他就知道和可憐的、親愛的索利 爭吵,不停地爭吵……上個星期……」

「維尼。」沃爾特·斯佩思悶聲說道,「閉上你的臭嘴巴!……」

「好啊,現在你開始說話了!……」瓦萊莉·雅爾丹小姐心中暗想。

「死的可是你的親爸爸!……」維尼·摩恩兇巴巴地回敬道,「我不會隱瞞的,沃爾特·斯佩思。你知道我說的都是實情。上個星期一早晨,他和所羅門為了洪水和工廠——諸如此類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今天早上他又來過,還威脅過所羅門……」

「威脅所羅門·斯佩思先生?」格魯克警官滿意地重複著。

「他說所羅門應該被弔死,他就是這麼說的!……」維尼·摩恩激動地說,「他說應該把所羅門切成小塊,他說所羅門是一個騙子……後面的我就聽不清楚了……」

「這個女人顯然是在門外偷聽!……」里斯·雅爾丹棕色的臉頰,逐漸變成了紫紅色,「沒錯,警官,我和所羅門·斯佩思爭吵過。但是……」

「她沒有說錯!……」格魯克警官冷冷地說,「你和他爭吵,是因為所羅門·斯佩思使歐赫匹水電公司,面臨重大的災難。」

「是的。」里斯·雅爾丹點頭說,「他同樣也把我害苦了,不過……」

「是啊,你失去了所有的東西,雅爾丹先生?」

「是的!……」

「所羅門·斯佩思先生害得你一文不名,而他自己卻賺了一大筆錢。」

「但是,他也坑害了成千上萬的其他人!……」

「里斯,這個混蛋想要幹什麼?」從走廊上傳來一個熟悉的響亮聲音,「他想把謀殺推到你的頭上?」

潘克說著衝進了房間,他的紅髮倒豎著。

「哦,潘克。」瓦萊莉·雅爾丹小姐激動地,撲到了他的懷裡。

「沒事的!……」里斯·雅爾丹疲憊地,對一名追上來的、氣喘吁吁的警員說道,「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你聽著!……」潘克憤怒地對格魯克警官咆哮著,「我可不在乎,你早上是不是吃了槍葯,如果你敢說是里斯·雅爾丹作案,你就是一個大傻瓜,一個缺心眼兒的、壞心腸的騙子!……」他笨拙地撫摸著瓦萊莉·雅爾丹小姐的頭髮,安慰著她,「我本來應該早點兒過來的,我到這裡才知道出事了。米布斯說你們離開了拉薩拉。」

「沒事,潘克。」里斯·雅爾丹低聲說道,潘克閉上了嘴巴。

格魯克警官凝神看了潘克半晌,然後聳了一下肩膀。

「你是一個運動健將,對嗎,雅爾丹先生?」

「請你說清楚,什麼意思……」

「你曾經贏得高爾夫球賽的冠軍;你是手槍射擊高手,在去年春天的加利福尼亞州射箭巡迴賽中,你贏了這個潘克。你也是賽艇冠軍,所向無敵。你瞧,我對你的情況一清二楚。」

「請你直說,不要拐彎抹角!……」里斯·雅爾丹冷冷地說。

「你也參加擊劍運動,對嗎?」

「是的。」里斯·雅爾丹點頭承認。

格魯克警官點了點頭。「你這方面的才能,並不為人所知,不過,你是美利堅合眾國的,頂尖業餘擊劍手之一。」

「我明白了。」里斯·雅爾丹緩緩地說。

「他曾經想要教所羅門·斯佩思先生擊劍!……」維尼·摩恩小姐尖聲嚷道,「他總想讓所羅門運動!……」

格魯克警官面露喜色:「真的嗎?」他轉過身,刻意抬頭看著壁爐上方,深棕色的牆壁。

在那面牆上,掛著一組裝飾用的舊兵器——兩把銀色手柄的決鬥用手槍,一把長長的十八世紀的步槍,一支火繩鉤槍,幾把短劍和匕首,十幾柄黝黑的、年代久遠的刀劍——有雙刃長劍、砍刀、彎刀、鑲著寶石的短劍。最上方是一把沉重的、十三世紀的騎兵使用的、開血槽的大刀,斜斜地掛在牆壁上。在和中世紀大刀交叉的位置,深棕色的牆壁上,有一個窄窄的淺色痕迹——那裡似乎曾經掛著一把對應的兵刃。

「刀不見了!……」維尼·摩恩指著那裡,尖叫了起來。

「哦。」格魯克警官點頭說。

「可是,下午四點鐘時,那兒還放著一把刀!……」

「摩恩小姐,你最後一次見到斯佩思先生,也是在下午四點鐘,對嗎?」

「是的,我購物歸來……」維尼·摩恩點頭答道。

「我能不能冒昧地問一句,」埃勒里·奎因先生低聲說道,「美麗的維尼·摩恩小姐,你在下午四點,到斯佩思先生被謀殺之間,這段時間裡幹了什麼?」

「我在自己的房間里,試穿新衣服!……」維尼·摩恩小姐憤慨地說,「天哪,你怎麼敢懷疑我!……」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摩恩小姐?」

安納托爾·魯伊希先生瞪起眼睛:「請你告訴我,你有什麼權力?」

「聽著,奎因!……」格魯克警官厲聲說道,「請你幫個忙,別管這裡的閑事!……」

「抱歉。」埃勒里·奎因點頭說。

格魯克警官喘著粗氣,晃了晃身子。

「好了!……」他用比較平靜的語調說,「讓我們看看那裡原來有什麼。」他架勢十足地走到壁爐前面,拉過一把椅子——就像一位即將在舞台上,展示最炫目戲法的魔術師。

格魯克警官站到了椅子上,仰著頭,大聲念著鑲嵌在淺色條紋下面的,一塊銅牌上雕刻的字跡:「十七世紀有護手的義大利雙刃長劍。」他從椅子上下來,得意洋洋的。

沒有人搭話。里斯·雅爾丹靜靜地坐在那裡,剛勁有力的雙手,穩穩地放在膝蓋上。

「女士們、先生們,事實很清楚。」格魯克警官轉過頭,對眾人說道,「所羅門·斯佩思先生被刺死了,同時,一把義大利雙刃長劍不見了。我們可以確信,那把長劍被人拿走了。房子里沒有長劍,我的手下在房子外圍,也沒有任何發現。刺殺的傷口和失蹤的長劍——我們有理由相信,兇手從牆上摘下了長劍,把所羅門·斯佩思逼到角落裡,給了他致命的一擊,然後帶著長劍逃走了。」

在一片寂靜中,埃勒里·奎因先生的聲音格外清晰:「這正是令人不解之處。」奎因先生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格魯克警官緩緩地用手滑過面頰。

「我說……」他轉向里斯·雅爾丹,厲聲問道,「你是不是今天下午,碰巧教了所羅門·斯佩思先生幾招擊劍術?」

里斯·雅爾丹擠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瓦萊莉·雅爾丹小姐為父親感到驕傲,甚至要哭出聲來。

「沃爾特,你這個懦夫,居然坐在那裡無動於衷!」

「你自己想想吧!……」格魯克警官和蕩地說,「弗蘭克說,今天下午,只有你一個人進過燊蘇斯。我們找到了從你大衣上,扯下來的市料,而且,我們很快就會找到那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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