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詼諧曲

(欺騙我,那個讓我陷入這般境地的男子到底是什麼人?)

在冰冷的石牢中,瑪麗反覆這麼想。她的臉泛黑變色,全身皮膚失去了精氣,頭髮像擦拭地板之後的拖把一樣臟污無光澤,沾了泥土的手腳,多處傷口流血。

(當然,那是戴克萊,巴黎警局刑事,誘惑我的男人,英俊瀟洒的男人,名字就叫戴克萊。但事實上不是,真正的身份不是,雖然是那個人的臉、身體與聲音,可是在體內深處,絕對潛藏著另外一個人!)

她身上的灰色禮服臟污、破爛、潮濕,還散發失禁的糞尿臭味。

(那傢伙陷害我、欺騙我,我之所以受到這樣的拷問,而且幾乎被判火刑,全都是因為他!從我藏身的修道院將我誘拐出來的男人、假裝愛我的男人,一切都要怪那傢伙!)

瑪麗雙手握拳,咬牙切齒,嘴角冒出鮮血,口中與喉嚨深處都受了傷。

(漏斗好可怕,漏斗真的好可怕!再度插入我喉嚨深處的漏斗,冷冰冰的漏斗,灌入了幾乎滿出來的水,幾乎讓我嗆死的水……無論是否嗆到我,無論有何等痛苦,源源不絕流進喉嚨深處的水,每次哀嚎,就會滲入肺部的水,害我的肚皮像青蛙般膨脹,似乎下一瞬間就要撐破了。)

她以模糊的眼睛看著堅硬的石牆,她很清楚這兒是巴黎古監獄(La ciergerie),濕稠、發霉,到處都是臟污的監獄牆壁。

(而且,那些男人還用牛角漏斗深深插入我的私處。從我被剝得一絲不掛起,沒錯,從一開始,那些傢伙眼中就充斥了好色與淫亂,儘管戴上聖職者的面具,但如果揭開的話,肯定是比惡魔還要更陰險的好色之徒!)

瑪麗的手腕和腳踝皮膚裂開,白肉和鮮血清楚可見。那是連內衣都被剝掉,躺在拷刑台上,雙手和雙腳被鐵圈牢牢束縛的結果。在灌水拷問時,她因激烈的痛苦掙扎想要逃脫,因而受到鐵圈所傷。

(比我先死的戈登 ……)

拷刑台中央隆起,前後往下傾斜,她的背脊就緊貼在中央隆起位置,身體當然彎成大弓形,豐滿的乳房毫無防備地向前凸出,小腹與私處清晰暴露在男人眼前,這群男人的視線不斷舔吻著她那毫無掩蔽的私處。

(若是想要我的肉體,直接告訴我就好了。身為法官的女兒,從小就如此美麗、聰慧,受到所有人的喜愛,尤其是男人,小男孩或年老的男子都因為我的美貌而著迷,都想得到我的肉體,即使是假裝正直的哥哥也一樣,我曾背著雙親和兄弟們睡在同一張床上。)

對她嚴刑拷打的官吏想要她承認被列舉的罪狀,並且要她自稱是魔女,因此用漏斗持續強迫灌她大量的水,等到灌滿肚子後,又強迫她吐出,然後再繼續灌水。

(美男子戈登,俊俏的戈登,我原諒你,因為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愛的男人。可是,你卻受到罪惡意識的慫恿,最後利用那個小盒子嫁罪於我!小盒子里裝了砒霜,結果這傢伙戈登,卻誣告那小盒子是我的東西……)

「布蘭維利耶夫人,」身材肥胖、滿臉通紅的拷問官叫她的名字,「如果你是魔女,就算喝下這麼多的水也絕對不會死,但是,如果感到痛苦,痛快認罪就可以輕鬆了……」

(我說,像我如此弱小而美麗的女人,應該連一大杯的水也喝不下!)

協助拷問的助手毫不留情地跳上瑪麗膨脹的肚子,讓瑪麗趴在地上吐出水來。她嗆到了,不停咳嗽,幾乎窒息,由於劇烈的疼痛,眼前籠罩一片黑暗。

(追根究柢,都是父親不好,因為他硬生生拆散了我和我可愛的人戈登。沒錯,我為了戈登花了很多錢,但那是我丈夫的錢呀!丈夫的財產不就是妻子的財產嗎?法官德奧貝(d''Aubray),是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父親。)

有水蛭,瑪麗以晦澀的眼神看著牆上爬行的水蛭,它在污穢的牆上留下白色黏液緩緩蠕動。

(……德奧貝,我最親愛的父親!德奧貝,冥頑不靈的老頭,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拖了八個月的時間。)

黏黏的水蛭皮緊緊抓住她黝黑的瞳孔不放。

(或許藥量太少了,但也無可奈何,若份量增加,他本人、護士,甚至世人都會起疑。)

鐵圈被鬆開,放下拷刑台時,瑪麗的身體己被糟蹋得像一塊破爛的抹布。

(知道戈登和我那懦弱的丈夫有同性戀關係時,我真的很震驚。戈登用愛我的身體去愛我丈夫醜陋的身體,雖然我能原諒戈登,卻強烈厭惡丈夫的醜態,那是對我這個女人的侮辱!)

審判官眉頭緊蹙,再次確認她的原名,瑪麗·馬德蓮·德奧貝,丈夫則是安東尼·布蘭維利耶侯爵,情夫名為戈登·德聖克羅瓦,前騎兵隊士官。

(是的,那是我原來的姓氏,哥哥和弟弟都是司法官,丈夫是富豪,所以我們才會結婚,主要是為了過奢侈的生活,而且我還希望嘗試賭博。當然,丈夫也是比我毫不遜色的浪蕩子,表面上正經八百,骨子裡卻淫亂無比,初夜當時,曾經從我年輕柔嫩的肉體獲得最大的歡愉。)

瑪麗的右眼瘀腫,是拷問的官吏以木棒毆打臉部造成的,全身到處瘀青,骨頭也因疼痛而軋軋作響,拷問官反覆怒吼地要她俯首認罪。

(我殺過人嗎?那當然!我殺過人,殺過好幾個人,因為殺人很有趣,因為殺人讓我快樂,因為看見對方眼下毒藥而逐漸死去,可以讓我非常快樂。)

將戈登突然關進巴斯底監獄的是瑪麗的父親,他利用身為樞密司法官的地位向國王進言。與淫亂的女兒不同,道心堅定的父親德奧貝,深鎖眉頭地看著她的淫亂行為,認定女兒之所以有脫軌行為,完全是受到情夫戈登的影響。

(但是,他不了解什麼才是幸福!與戈登分開的半年雖然痛苦,但也因為如此,他在獄中邂逅了神奇的人物,那就是義大利魔法師艾格吉利 。

戈登答應付給艾格吉利龐大的金錢,請對方傳授殺害我父親的秘葯。所以,父親無論如何非死不可,反正,他是自食其果。)

拷問官以折磨她的身體為樂。讓她趴在地板上,臀部如狗一般翹高,然後以馬鞭毫不留情地猛力鞭打她赤裸的背。她萎縮在地板上,連哀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而暈厥了過去,在她白皙的背上,出現了無數紅蚯蚓狀的浮腫。

(我偶而會去巴黎私立慈善醫院。貧窮的病患、無救的老人、無依無靠的小孩,我送給他們許多食物,神應該都見證了我的善行!那是對他們的慰問。只是,我偶而會試著在葡萄酒或餅乾里摻入美妙的毒藥罷了,那是戈登調製的『克拉結爾之毒』。

神應該感謝我的,因為我代他解決那些沒有生存價值的傢伙。)

單人牢房沒有窗戶,是很狹窄的囚室,只有床鋪形狀的木台與鏽蝕的厚鐵門,任何方向都無法射入光線,牢房裡又冰又冷。

(我是如此地深深愛著戈登,但戈登卻想毒殺我,所以我當然也打算殺害他,更何況,我想毒殺丈夫的時候,他還妨礙我,拿解毒劑給我丈夫服用。)

戴克萊刑事三十六歲,五官端正,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輕,是瑪麗喜愛的俊俏類型。他利用秘密偵查,查出她逃亡的地點,最後在她從荷蘭返國時,在比利時邊境的列日找到她的藏身處。

(服下毒藥,身體逐漸虛弱……)

戴克萊喬裝成修士,經常前往瑪麗藏身的修道院。被迫忍受寂寞生活,對男人饑渴的她,輕易就被戴克萊勾引上手。由於修道院中不適用法律,他就想盡辦法帶她離開修道院。

(那個男人對我傾訴愛慕,在河畔緊緊抱住我完美的肉體。我的慾望無法獲得滿足,因為自從戈登死後整整三年的日子,我都謹慎過著生活。我的身體火燙,儘管後悔,在戴克萊的懷裡,我的肉體歡喜得不停蠕動。)

戈登的死是任何人也無法預料的意外,屍體在他位於莫菲爾德的家中實驗室被發現,試管和長頸實驗瓶在他屍體周圍碎裂,許多人討論他究竟是自殺或意外死亡,但無人明白真相。

(他被斷定為誤服毒藥致死,他家立即遭警方封鎖,結果我那個怪異的小盒子被找到了,警方便分析戈登是死在我的手上,到處搜索我的行蹤,所以我只好拚命逃亡。)

戴克萊才離開,一輛馬車便立即橫在兩人之間,她因為戴克萊剛才熱烈的擁抱而陷入恍惚,沒注意到馬車的出現。兩名壯漢強將她推人馬車,令她無法逃跑。

(我大聲尖叫,向戴克萊求救,但是,很令人驚訝的,戴克萊卻在馬車外微笑。我醒悟了,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水蛭又開始動了,斜斜地從石牆右下方緩緩移向左上方。

(馬車出發前,他貼近窗口一會兒,臉頰露出嘲笑的表情,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這是我第二次殺了你。)

瑪麗全身動也不動地,縮著背坐在床沿,這姿勢已經維持六小時了。

(……我不懂戴克萊說的話!他為何會要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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