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過去的女人 第十五章 第二項軌跡

秋田縣警察局的通緝事務課,把來自東京的協同調查委託書,回送到距離事岡叮最近的五條木警局,已是八月二十七日的黃昏了。

山本郡事岡町與南秋田郡五條木盯,都是位於開拓八郎瀉時形成的大瀉村東岸,分別在八郎瀉盯的南北方,從秋田市沿著國道七號公路北上,需時不到一個小時。

五條木警局位在五條木町中心,也就是在二五八號國道與十五號縣道的十字路口上,是局長之下只有十名警察的小單位。局長龜田彥次郎警視,五十八歲,雙眼皮大眼睛,蒜頭鼻,陽光晒黑的臉孔,身材肥胖,嚴重的短手短腳。

直到在辦公桌上翻閱該文件數據前,他對於東京的這起事件完全一無所知,但是,在看完文件的委託事項後,他的神經被觸動了。

「阿秋,你能看一下這份文件嗎?」他以東北腔的語調叫道。

龜田局長的大辦公桌前有六張小一些的辦公桌朝向他排列,最左側坐著一位身材和他非常酷似的男子,年約五十,這位一身鼠灰色西裝皺巴巴的秋川俊二探長,同事稱他叫「阿秋」。

「什麼樣的內容?」秋川放下正在撰寫工作日誌的筆起身,聲音也有非常濃厚的腔調。

「我覺得好像看過這個女士的名字,卻一直想不起來。」局長把文件遞給他。

「是委託協尋嗎?還是殺人命案?」

「在東京的國分寺市,好像有個年輕女子遇害,連警視廳都採取行動了。」

「要我們協尋嫌犯嗎?」

「不,好像是案件關係人,我想問你公文中要我們協尋的這位女子。」

「矢作清……喔,的確見過這名字。」秋川探長沈思,「應該是最近才見過的……沒錯,今年的年初,有一名女子在大澤的滑雪場凍死,應該就是她吧!」

事岡町北方有一座牧場名為大澤放牧場,每到冬季那兒就成了滑雪場。

「是離奇死亡嗎?」

「不,應該是意外死亡,負責承辦的是石山刑事,要擦他來問問嗎?」

「他在哪兒?」

「正駕駛巡邏車巡邏,我現在就用無線電叫他回來。」

二十分鐘後,有個瘦得像火柴棒的男子出現在龜田局長面前,石山銀助,二十七歲,未婚,特徵是前額的頭髮留得特別長。

「是的,這個案子我記得很清楚。誠如秋川探長所言,發生在三月下旬。滑雪場負責人打電話通報,表示前來滑雪的一對情侶,在積雪的道路旁發現離奇死亡的屍體,滑雪場的特約醫師為了慎重起見,請我過去看看。」

「是什麼樣的女子?」

「在奧羽本線的角車站與兒子、媳婦經營幹果店,也批發食品給滑雪場零售店。那天,這位老婦人前去收取貨款,回程遭遇意外。她兒子已經是四十幾歲的中年人了,當他工作忙碌時,通常都會請母親搭巴士到滑雪場。因為直到深夜仍未返家,所以家人與滑雪場連繫,隔天早上,屍體很早就被發現了。」

「矢作清的屍體在哪兒被發現?」

「滑雪場建築物和有停車場的巴上招呼站之間,有一條長約五十公尺的坡道,坡道很窄,僅容一輛車勉強通行,她就從坡道中央跌下左側的沼澤,後腦雖有輕微的撞擊傷痕,但是根據醫師的看法,直接的死因應該是凍死的可能性比較高。」

「那種道路通常會用推上機將積雪往道路兩旁堆高吧?」

「是的,但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婦人爬過雪堆。推想的話,很可能是請款單之類的被風吹走,她為了追回來,於是爬上路肩,結果失足跌落吧!」

「鞋印方面怎麼樣?」

「坡道和路肩都凍結了,沒找到她的鞋印。」

「嗯……」龜田局長用力靠向椅背,不滿地雙手抱胸。

石山刑事自覺受到責備。

「他殺的嫌疑呢?」

年輕刑事辯解:「畢竟是六十五歲的老婦人了,為了慎重起見,我也問過附近的派出所,確定她家人或朋友,都沒有人懷疑會是命案。而且,衣服里也找到了收取的貨款和錢包,應該不是搶劫殺人。」

「保險金呢?」

「她好像只領取老人年金……」

龜田局長略作沉思之後,自顧自地點頭說:「我明白了,但你還是要搜集當時的所有數據拿來給我,同時我也會和縣警局連絡,看看接下來有什麼指示。」

「是的,知道了!」石山刑事迅速低頭行禮後,快步走向文件櫃。

隔天,二十八日早上,龜田局長不得不召集所有屬下召開臨時會議,他以平日罕見的嚴肅表情向四位刑事課員發表演說,其中兩位與他穿的是同樣的制服。此刻的太陽雖然尚未高掛,氣溫不是很高,但從敞開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晴空萬里的藍天。

「縣警局傳來指示,根據和警視廳連絡的結果,關於矢作清的死亡,上級認為與二十五日夜間在東京國分寺市發生的大學教授女兒遇害事件,有很強烈的關連性,因此她的死亡也出現了命案的疑點,進而有重新調查的必要。」

局長根據送來的資料詳述東京發生的事件始末,同時說明矢作清與該事件有何關連。

聞畢,四位刑事對如此意外的發展都浮現驚愕的表情,其中也有人發出呻吟。

調查課長秋川舉手要求發言,「這麼說來,矢作清是被殺人滅口了?」

「這種可能性很大!當然,也許是偶發事件。」

「但她是在東京發生命案的前五個月死亡的!」石山刑事提出反駁,因為他不喜歡因為事件的回溯而成了自己的失職。

「也許兇手當時就計畫今日的犯行。」

「最後見到矢作清的人是誰?」秋川探長問道。

局長自己未回答,而是以眼神示意,讓石山刑事回答。

「滑雪場的負責人表示,矢作清是在三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前往收取貨款,和負責人閑聊一會兒後,負責人送她走出玄關。乾貨商的送貨截止日固定是每月十五日,付款日則為二十五日。」

「發先她屍體的滑雪客是什麼樣的人?」秋川探長側轉粗壯的脖子,直接質問石山刑事。

「是秋田市上飯島的一隊情侶,都是在外旭川中央批發市場上班的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們與生前的矢作清之間完全沒有交集。」

「居住處所和工作地點都在秋田港附近吧?」田所副探長問道。他是穿制服的警官之一,中等身材,是個絲毫無法引人注目的中年男子。

「死者的家族成員呢?」秋川探長這句話既不是問局長,也不是問石山刑事。

之所以未以「被害者」稱之,而稱為「死者」,是因為這起事件仍未確定是殺人事件。

石山刑事確認自己的筆記內容,「分別是兒子夫婦與兩個孫子,兒子健太是乾貨店的老闆,負責開拓客源與採購,媳婦莖子王要是招呼店面,長男就讀東北大學,平常並不在家,長女則就讀當地的女子高中。」

「家人之問的感情如何?」

「鄰居們都表示,兒子夫妻之間,以及媳婦和婆婆之間,都相處得非常融洽。」

龜田局長環視所有人,「矢作清在戰前年輕時,曾在東京的志摩沼家幫傭,與同是傭人之一的男子結婚,婚後繼續在志摩沼家中工作,擔任志摩沼家的奶媽。丈夫在昭和二十二年前後去世,不久後,她就離開志摩沼家,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事岡叮投靠哥哥。現在這家乾貨店,聽說經營白米批發的哥哥也提供了一半資金。他哥哥在幾年後去世,並未結婚,也沒有其他親人。」

秋川探長在手上把玩香煙,「矢作清離開志摩沼家,是否有什麼理由?」

「沒有,似乎單純只是她照顧的小孩已經長大的緣故,其他詳情就不清楚了。」

秋川探長轉頭看著石山刑事,「驗屍的醫師、派出所警員和你,當時都未有任何質疑?」

「沒有。」石山刑事怯怯地望著秋川探長,又看了看局長。

局長稍微噘起嘴,「既然收到了委託協同調查書,也只好排除萬難重啟調查了。如果因此能確定是意外致死,就不會有人受到指責。」

「什麼時候開始調查?」秋川探長淡淡地問。

「分成兩組進行求證,第一組確認矢作清的死因以及到死亡為止的狀況,順便查訪發現屍體的情侶與其他滑雪客、住宿者,調查當天是否在現場附近看見可疑人物。

「第二組則針對矢作清的家人進行深入的查訪,釐清她與東京的志摩沼家族之間的關係,同時儘可能找出她是否留下什麼話或寫下什麼話。知道吧?」

在難得遇上重大案件的情況下,龜田局長可是意氣軒昂,他任命秋川探長為項目小組總部主任,在決定組員分配任務及調查計畫時,立刻下達付諸執行的命令,然後解散晨問會議。

前往大澤滑雪場的是秋川探長和石山刑事。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開的是一般轎車。國道左右兩側是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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