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前 前奏曲

一六七三年冬天——

是個濃倜的乳白色霧氣和鉛一般重的黑暗匯合交融的夜晚。森林深處的老舊宅邸前,停著一輛豪華馬車,一輛黑漆箱型有蓋馬車。所有聲音都被吸入一滴滴的霧霰中,周遭籠罩著閑逸的靜寂,街道上少許的積雪也緩和了車輪和馬蹄的聲音。

馬車前只亮著—盞黃銅燈,四匹挺立的馬兒彷佛也慮及四周的靜寂,壓抑著粗啞的呼吸聲,只有呼出的白色氣息,因為黃銅燈的光線而泛出鈍芒的光暈。但是,忍受不了從馬蹄鐵傳來的冰冷觸感,馬匹不住地跺腳。年老的矮小車夫輕輕放下韁繩,短小的身軀吃力地爬下車夫台。

馬車窗垂覆著天鵝絨簾幔,車夫輕輕敲門後,一腳踩在墊腳台上,開門,伸手攙扶裡面一位穿著亮麗的女子,護著她走下步道。

女子看見自己鑲嵌著漂亮毛皮的靴子埋入雪地,微蹙形狀優美的眉毛。她瞼上遮蓋一片黑色面紗,身穿皮革披風,儘管無法目睹容貌,卻一望即知是個身份高貴的女子。

女子從披風上撩高裙擺,也沒有任何道謝之言,徑自走向宅邸,雪地發出沙沙聲響。似乎知道她已經前來,鐵門只打開一邊。

車夫確定女子已經抵達玄關拱門之後,便再度爬上馬車,拉緊外套衣領,縮著肩膀,恰似石塊一般蹲著,沒多久,他和馬車同時消失在濃霧之中。

女子似乎對這棟宅邸非常熟悉,沒敲扣浮雕獅頭的門環,就直接推門人內,那種態度散發山某種威嚴!房門後鈕像是缺乏潤滑油,發出軋軋聲。

她站在鋪了厚地毯的大廳,脫下面紗和披風。牆上的燭台燃著兩支蠟燭,燭光朦朧照出她玲瓏的身影。身穿淡綠色禮服,頸項配戴珍珠項鏈。她將脫下的衣物掛在門旁的衣帽架上,這時,旁邊牆上的裝飾鏡映照出她的臉龐。

仍是一張美麗的臉蛋!儘管年近四十,卻還保有無比的美貌,尤其是身材,實在很難想像已經生過八個孩子了。一頭黑色優雅的細細捲髮,淡藍色的眼眸乍看之下散發出饑渴的光芒,但緊接的瞬間,卻又帶著誘惑似的淫靡憂鬱。嘴唇相當肉感,顯示出強烈的性慾,皮膚色澤如戶外的雪那般潔白光滑。

「還真準時!」裡面房間走出一位身材高大拄著拐杖的老人,聖職者身穿的神父衣服上,還裹著奇異的袈裟。「夫人,你從來沒在望彌撒的時候遲到。」

老人滿布皺紋的臉孔更加扭成一團,發出彷佛在喉嚨深處回蕩的低笑聲,臉龐斜向一側,凝視著她。

「基布爾神父。」女子面朝鏡子露出畏怯的表情,「我的眼尾又添加一條魚尾紋了!」

老人伸出右手,握住她纖纖玉手。「美貌動人兼聰慧的孟迪斯邦夫人怎麼會害怕呢?你身旁不是有我和拉瓦莎暫陪嗎?而且,難道你忘了自己背後還有榮耀的路易十四眷顧嗎?」

瞬間,夫人藍色的瞳眸掠過憤怒的光芒,那是因為近來國王的關心,已經開始慢慢轉移到比她更年輕的拉瓦莉愛爾身上。

國王非常寵愛那個女人,還稱讚她是「草叢中綻放的三色莖」。

「拉瓦莎今夜不會來嗎?」孟迪斯邦夫人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或寒冷,打了個哆嗦。

她——法蘭梭瓦?阿西娜——年輕時乃是具備了無人能比的美麗與魅力的少女,成為王后的宮女之俊,幾乎獨佔了路易十四的寵愛於一身,而且她更藉助以巴黎為據點的女占卜師拉瓦莎的力量,讓路易十四疏遠王后瑪莉亞?特蕾莎,同時對王后下詛咒,期望自己登上情婦的位置,最後則坐上王后的寶座。

詛咒獲得某種程度的成功。但是,進行詛咒儀式時在旁協助的馬里艾特神父過世之後,詛咒的效果卻也消失了,直到最近,夫人知道國王已經變心,開始愛上另一個女子拉瓦莉愛爾侯爵夫人時,在此機緣下,拉瓦莎便介紹比自己更有強大魔法的基布爾神父給她認識。

基布爾是個陰險恐怖高齡七十一歲的邪惡神父,或許是因為嗜酒如命,臉孔腫脹,無數的皺紋之中浮現粗大的藍色血管。很早以前,在宮廷里經常發生的毒殺命案中,他就已是幕後非常活躍的妖術師。

「你應該也知道吧?今天是那個老太婆必須幫妓院里的女人製作墮胎藥的日子。兩顆黑暗的星球交叉,影像投射在夜霧上,雲層上方的月亮應該也呈月虧現象吧!」

「這種事我無所謂!」孟迪斯邦夫人的語氣頗不耐煩。

這時,老人拉著她的手邁開步伐,「現在請到隱密房間去吧!」

老人領她來到二樓彌撒室,她以前也來過這兒許多次。門扇開啟的瞬間,感覺上有如生物般蠕動的淡紫色煙霧和帶甜味的香氣裹住了全身,那是在銀制香爐中燃燒、基布爾老人自己調配的催情葯。裡面非常暖和,讓戶外的寒冷變得有如夢幻,房間大半還是被天鵝絨簾幔遮蔽。

「請先喝點葡萄酒吧!」他在金杯中注入暗紅色的酒液遞給她。

孟迪斯邦夫人這才擠出開朗的神情開始啜飲。

「這是從匈牙利帶來的生葡萄酒呢!當然,你也知道,裡面配合了極端微妙的藥物,和你上回拿給國王喝的完全一樣。」

「我知道。」她臉上閃動著輝采,在酒精通過喉嚨之際,體內深處掠過小小的戰慄,臉頰和頸項逐漸染上紅暈。

「簡直像在喝溫熱的鮮血,真的很好喝。」

老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笑聲,「真正的鮮血接下來才要喝呢!對吧?夫人。」

「是的,陛下萬歲!」夫人高舉酒杯,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從頭到腳,血管里的氣息彷佛新萌生的嫩芽一般,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活力。

「來,脫掉衣服吧!該進行儀式的準備了。」

老人把瓶里剩下的酒倒入壁爐,火焰隨之旺盛地熊熊燃燒,火光也將室內染成血紅色。孟迪斯邦夫人在屏風後面準備時,老人拉開天鵝絨簾幔。

更進去一些,四周從天花板至地板都由黑布遮蓋,對面則有絢眼的搖曳燭光,銀制的高大燭台矗立在左右兩側的區隔角落。

地板上划了交叉的白線,是有五個頂點的大星星圖案。線與線區隔的部份寫上奇妙形狀的文字,星星中央放置一具嵌入裝飾圖案的棺材,上面也蓋了黑布。在彷佛挾住星星形狀的線條外,擺放了一張放有香爐的小園桌,而另外一張桌子則擺放了藥物或一些怪異道具與羊頭。

「基布爾大師……」背後響起孟迪斯邦夫人求助似的聲音。

夫人已是全裸了,透明似的細嫩肌膚、堅挺的胸脯,蠟燭暈光讓她下中身的小三角形陰影更顯深濃。身上雖然開始出現多餘的些許脂肪,但是卻更具魅力,散發著豐滿的觸感。

香爐的煙霧裊裊纏繞她,方才摻入酒中的春藥已控制了體內的神經,意識逐漸朦朧,心情亢奮異常,配合著燭影搖曳,滲水般的室內景物看起來時近時遠。

基布爾掀掉覆在棺材上的黑布,棺材蓋上面還另有鑲嵌金色刺繡的布墊。基布爾舌頭打結了似地說道:「夫人,你確定想要恢複青春,而且生命能夠永遠持續嗎?」

「是的。」孟迪斯邦夫人對於基布爾似乎從某處遙遠地方傳來的問話,滿臉潮紅地回答,頭也頻頻左右搖晃。「我希望恢複青春,也希望能夠永遠美貌,而且更希望奪回國王的愛情,我可以對神發誓!」

基布爾笑了,但是卻故意緊蹙眉頭,「隨便說出神的名字是會受到懲罰的。」

夫人靠近棺材的臉龐歡喜得顫抖著,眼瞼微凸,而國王特別喜愛的眼睛,此刻鮮紅充血。

「今天有禮物要贈送給你,不,應該說是贈送給國往比較恰當吧!待會兒你要走的時候,我會交給你。我想,國王的慾望也會因此被系在你的脖於上!」老人說。

但孟迪斯邦夫人似乎沒聽到。

「好了,你過來這裡……」基布爾向她招手。

才躺在棺材上,她便立刻主動張開大腿,展現自己的私密處。雙腿腳尖垂下棺材兩側,雙手也往左右下垂,全身如蜥蜴般用力呼吸。基布爾在她隆起的雙峰之間蓋上白布,上面倒放著十字架。當金屬觸感透過布料傳達到她的肌膚時,她仍保持恍惚的表情,輕輕呻吟出聲。

老人看見她這樣的反應,高興得瞇上眼來。「還真是個很容易激情的女人呢!難怪國王會如此寵愛你。」

他臃腫的手在夫人那誘人的小腹上愛撫,而身軀則在他手掌不苦悶地扭動搖晃。

「還不行,還不行!」基布爾喃喃念道,並將備妥的聖杯放置在她股間,站在夫人身旁,攤開雙手,手掌分別置於她的頭和膝蓋上。「要開始進行黑彌撒 了,但這可是最後一次了,你將因此轉生為魔女,而且獲得永恆的生命!」

基布爾將孟迪斯邦夫人的身軀當成祭壇,開始誦唱起獻給惡魔的咒語,他的聲音開始濕黏沉重。夫人微微睜開眼睛,眼眶含淚,茫然望著自己四周的景象,沙啞的咒語聲在牆壁之間迴響,無數層次地傳回來。

基布爾緩緩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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