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蘭德爾·科夫無法接近提供奧施康定的組織,找不出供貨源頭,他只好改變戰術,決定不從供貨方、而是從買貨方下手。他用上了T告訴他的情報,釘上一個據T說近來正搞這類毒品交易的團伙。

樹叢很密,科夫從裡面穿過,極力保持人類能達到的最大限度的安靜。他在樹叢邊停下腳步,蹲下觀察前面的形勢。一條土路蜿蜒穿出肯塔基和弗吉尼亞西部的森林,那些車輛就停在路上。如果科夫有支援力量可供召喚的話,他一定會召喚增援的。

他早先想過帶上文納波,可桑尼為他做的已經夠多的了,他還有老婆孩子,馬上就要退休。科夫可不願讓他這時候出什麼事。

幾個人朝其中一輛車聚攏過來。科夫伏得更低一點,他掏出夜視單筒望遠鏡,想看得更清楚些。那些人拿著裹著塑料的東西,科夫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不是一塊塊的可卡因,看上去像上萬粒藥片。他掏出不帶閃光燈的照相機拍了些照片,考慮接下來該做什麼。他能看見的至少就有五個人,都帶著武器,他無法一點風險都不冒就把他們逮捕起來。科夫正想著下一步行動,卻沒留意到風向稍微改變了一點兒。他一直沒注意到這點,直到在他視線之外趴在卡車後面的那隻狗繞過車輛,朝他直撲過來。

科夫壓低聲音咒罵著,轉身飛也似的逃進樹林。可那隻狗速度更快,每跑一步便離他近一分。科夫膝蓋受過傷,無法跟它較量。還有一些聲音也沒給他帶來更大希望,那是兩條腿的畜牲朝他追來。

他們在一片沼澤地堵住他。狗露出獠牙撲向科夫,科夫用手槍瞄準,一槍把它打死。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開槍了。一排手槍平平指向他,他把槍舉向空中投降。

「扔下槍。」一個追擊者道,科夫扔掉手槍。

幾個人走近,其中一個搜了他的身,搜出他藏在外套袖口的另一枝槍,還拿走了他的照相機。尼莫·斯特雷特跪在狗旁邊,輕輕撫摸著它。接著他怒視著科夫,好像他剛割斷了他母親的喉管。

斯特雷特抬起手槍,朝前邁了一步。

「老壞種我養了六年,真是條好狗。」

科夫什麼都沒說。另一個人用槍狠狠揍在他背上,科夫只哼了一聲。

斯特雷特走得更近一點,一口啐在科夫臉上。

「我真該死,上回把你的車推下山時沒看看你死了沒有。你本該把那天當成你這輩子最走運的日子,然後滾出城去。」

科夫仍舊一言不發,卻朝斯特雷特靠近一小步。他掃了眼其他那些人,這些處方葯的買家是本市人,都是黑人。

斯特雷特扭頭朝肩後看了一眼,望望那輛馬匹拖車,又回頭看著他抓住的人,笑了。

「夥計呀,你非管別人的事不可嗎?嗯?」他用槍拍拍科夫的臉,接著把槍猛地砸在他臉上,「問你問題你就得回答。」

科夫的回答是照著對方的臉啐了一口。

斯特雷特擦擦臉,把槍頂在科夫太陽穴上。

「跟你的小命說再見吧。」

刀子閃出袖口,就是科夫藏第二枝槍的同一隻袖口。只要搜查者在一個地方發現了武器,同一處地方他便再也不會搜了。相反的例子科夫從來沒有遇上過。科夫瞄準的是心臟,可他在泥濘里滑了一下,斯特雷特的動作又比他預計的快了一分,刀子只深深扎進斯特雷特的肩頭。斯特雷特倒在一汪泥水裡,那把刀還插在肩膀上。

科夫挺身而立,瞪著圍住他的人。

這一瞬間。對科夫來說,世上一切聲音好像全都沉寂了。他在腦海中看見妻兒朝他奔來,隔在他們中間的只有美麗的鮮花,其他什麼都沒有。妻兒的笑容和即將到來的擁抱驅散了他這一生所有的不幸。驅散開的不幸真是太多了。

接著槍響了。科夫連中數槍,倒下了。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抬頭望著天空,空中傳來一架直升機螺旋槳的嗡嗡聲。幾秒鐘後,燈光照在樹梢上。

斯特雷特跳起來。

「咱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斯特雷特十分強壯有力,雖說負了傷,還能抱起那隻死狗,將它抱走。不到一分鐘這地方便空無一人。直升機飛走了,機組成員顯然並沒有意識到下面發生的事。斯特雷特錯了——直升機僅僅搭載著一群很晚才散會的生意人。

夜之聲重新籠罩著這裡,黑暗中傳來一聲呻吟。

蘭德爾·科夫掙扎著想爬起來,可儘管體格強壯,他還是做不到。五顆子彈中有三顆陷進他穿的防彈衣,可另外兩顆直接命中的子彈重創了他。他又倒在地上,血把周圍的水都染紅了。

已經很晚了,克萊爾還在辦公室工作。大門鎖上了,辦公樓里還有保安,她覺得比她住的旅館還安全。那顆從韋布那兒拿來的奇特藥片,她藥房里那位朋友把化驗結果告訴了她。克萊爾原以為那是某種強效巴比妥類催眠葯,她仍然覺得韋布在那條小巷癱瘓無力的原因可能是藥物交叉影響造成的延遲性副作用。這種理論當然頗為牽強,但從她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又找不到其他解釋。朋友的電話徹底推翻了她的假定。

「這是顆安慰劑,」她的朋友告訴她,「就是藥物測試中對照組的被測對象服用的無效葯。」

安慰劑?克萊爾目瞪口呆。其他藥片都沒什麼異常。

現在她坐在辦公室里,極力想理出個頭緒來。

不是藥物交叉作用,那又是什麼?她絕不相信凱文·韋斯特布魯克給韋布下了咒語,就是那旬「咒你下地獄」。可這句話的確對他產生了某種影響,要不就是他突然垮掉了?

韋布讓她留著凱文的寫生簿,她拿起幾本看著。凱文拿著遙控器的那張已經直接送交FBI,這種畫簿子里再也沒有了。克萊爾研究著她手頭那些畫,很多畫得非常專業。那個男孩真的很有藝術天分。寫生簿里沒有什麼地方寫著「咒你下地獄」。不會那麼容易,克萊爾想。她重新想著這些話的措辭。聽上去很古老,內戰時期?可能還要更早些。

「咒你個魚雷,全速前進。」據說法拉格特海軍上將在內戰時期一次海戰中說過類似的話。

克萊爾在一張紙上寫下這些話。內戰時期——韋布是這麼想的。奴隸制、黑人和白人、白人至上主義者。她想著,眉頭皺了起來。忽然間豁然開朗。

可克萊爾的下一個念頭是:不可能。

自由社團?咒你下地獄,她看著電腦,真有這個可能。滑鼠幾下點擊,幾分鐘她便有了答案。自由社團有個網站。這是個令人作嘔、充滿仇恨的宣傳工具,估計他們借這一手段將那些愚蠢狂熱之徒招到自己麾下。一口氣突然哽在咽喉——她看見了。

正在這時,辦公室驟然間一片漆黑。斷電的時間和她剛剛發現的東西正巧碰在一起,克萊爾不禁嚇得叫出聲來。她馬上抓起電話撥打大門的保安值班台。

電話里傳來警衛讓人放心的聲音。克萊爾說明了情況。

「不是大樓的故障,丹尼爾斯大夫,我們下頭燈還亮著呢。可能是電路上哪個保險跳閘了。你要我上來嗎?」

她望望窗外,見四周大樓都亮著燈。

「不用,沒關係,我好像有個手電筒。如果只是這個毛病,我自己能把它合上。」

她掛上電話,在書桌里外亂翻一氣,總算找到手電筒,摸索著走出辦公室,來到黑黢黢的候診區。她跌跌撞撞走到小隔間,動力盒就在裡頭。克萊爾一轉門把,門鎖著。有點奇怪,她想,接著想起隔間里還有辦公室的電話和保安線路。這些線路當然應該保護起來不讓人隨便亂碰。可這麼一來,她怎麼才能把跳閘的保險合上呢?她想是不是該收拾收拾回旅館,可她所有的筆記都放在這兒,又沒有可以在旅館上網的手提電腦。

她用電筒照著門鎖。看上去挺簡單的嘛。她走進小廚房,找了把螺絲刀,又回到隔間門旁,用胳肢窩夾著手電筒來對付那把鎖。克萊爾費了約五分鐘,門鎖終於投降。主要是運氣好,而不是手藝高。她打開門,用電簡往裡照照,四下看看,很快便看見動力盒。真是主線路跳閘。她啪地合上閘,燈亮了。

正準備關上門,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貼著牆向上走的動力線上聯著個小裝置。克萊爾對這些不大懂,可她覺得這東西顯得不對勁兒——簡直像個竊聽器。

或許是因為她剛剛發現的東西,或許是因為過分多疑,克萊爾突然覺得一陣驚恐襲來。她一頭衝出小隔間,根本沒注意到門框上那個無線觸發按鈕。只要有人打開動力間的門,這個按鈕式裝置便被啟動。

她跑進自己的辦公室,四下張望。目光從地板掃過牆壁,最後停在天花板上。她抓起辦公桌旁的椅子,踢掉鞋子,站到椅子上伸手夠那個煙霧火警探測器。她和執法機構的人員相處多年,知道別人最喜歡利用煙霧火警探測器這個地方安裝竊聽器。她把探測器從天花板上扯下來,裡面聯著一個本來不該在這兒的東西。單單她的辦公室有呢,還是其他辦公室都裝了?

她扔下探測器,任由它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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