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桑尼·文納波下了班,換掉制服,坐在一輛沒有標誌的車裡朝四周巡視。后座動了起來,躺在地板上那個大個子伸直他的兩條長腿。

「別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坐不住,蘭迪,」文納波說,「還得再等會兒。」

「相信我,從前我等人的時候可比現在長多了,呆的地方也比汽車后座爛得多。」

文納波從兜里煙盒中拈出一根煙,點上,搖下車窗,朝外噴了一口。

「跟我說說你跟倫敦碰面的事兒。」

「我掩護他,當然那時他不知道。這樣比較好。不過我覺得韋斯特布魯克不會真的殺了他。」

「聽說過那個人,可從沒撞上過。」

「你運氣好。可我告訴你,外頭還有些人比他壞得多。韋斯特布魯克至少還講點信譽,外頭混的大多數壞蛋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瘋子。為殺人而殺人,還要到處瞎吹一氣。可韋斯特布魯克做什麼事都有很好的理由。」

「好比幹掉營救隊?」

「我覺得不是他乾的。他給倫敦送了個信,告訴他那幢房子下面有條地道,就是營救隊襲擊的那幢建築。機槍顯然是從地道運進去的。倫敦和貝茨查過了,我聽說他說的是實情。」

「從你跟我說的韋斯特布魯克的情況看,他不像是個送信的小夥計。」

「他也可以干小夥計的差事,只要吩咐他送信的人手裡有某個他關心的人,比方說他兒子。」

「我明白了。這麼說那個人才是營救隊事件的幕後主使者?」

「我是這麼想的。」

「奧施康定跟這些又有什麼關係?」

「我那晚在那所房子里看見的就是奧施康定的買賣。他們在那兒還留著一些貨,一袋袋的藥片。我見到的電腦記錄上也是這麼寫的。足足值好幾百萬的藥片,兩天之內就全部清空了。」

「他們幹嗎要費心思給你下套?幹嗎要消滅營救隊?這麼干只會讓調查局全力追查,勁頭大得像往他們頭上倒下一噸磚。」

「是沒什麼道理,」科夫同意,「可實際發生的好像就是這麼一檔子事。」

文納波身體綳直了,將煙頭彈出車窗。

「上場的時候到了,蘭迪。」

文納波盯著那人離開他們一直監視著的那所房子,沿著大街走著,向右一轉鑽進一條小巷。文納波發動汽車,慢慢開上前去。

「是你等的人嗎?」科夫問。

「沒錯。你想打聽流進城裡的新毒品的情報,這小子肯定知道。名字是蒂龍·沃克,人人都叫他T,就是名字的第一個字母。這些年在三四個不同幫派里干過。蹲過牢,住過院,戒毒所里也呆過。才二十六歲左右,看樣子比我還老十歲,我這模樣本來就顯老。」

「奇怪,我以前從來沒碰上T。」

「喂,你又沒壟斷本城的情報來源。我可能只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巡街警察,可畢竟在外頭混過。」

文納波繞過街角,一踩油門,向右一拐,上了和他們剛才停車的地方平行的一條街。他們才轉過拐角,T正好從小巷裡冒出來。那條小巷正好與這條街交叉。

文納波朝四周看看。

「這地方看來沒動靜。想動手嗎?」

科夫已經下了車。T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利落地搜了身,臉衝下趴在文納波汽車后座上,後脖子被掐得動彈不得。

「你好哇,T,」文納波說,「氣色不錯嘛,把自個兒照料得挺好是吧?」

科夫覺察到T想從另一邊車門一頭猛衝出去,於是用胳膊緊緊鉗住T的雙肩。

「喂,我們只想跟你聊聊,T,隨便聊聊。」

文納波一打方向盤,進了一條上行坡道,駛上395號州際公路,穿過14號公路橋來到弗吉尼亞。

文納波一踩油門,加速到六十英里。

T瞪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向後一靠,兩隻胳膊交叉抱在胸前。

「我要城裡一種新貨的情報,像買貨的是哪些團伙這一類。沒什麼大不了,只消幾個名字,我們就把你送回接你上車的地方。」

「相信我的話沒錯,T,可別把這個人惹毛了。」文納波敲著邊鼓。

「你們這些條子,想整我沒門。老子要告你們個屁股開花。」

科夫逼視著這個人,過一會才說:「現在,T,你最好對我非常非常客氣。這一段時期我情緒不大好,我才不管你告不告我呢。」

「去你媽的。」

「桑尼,下個路口朝右拐,走喬治·華盛頓幹道。那兒有不少安靜地方。」他不祥地添上一句,「成。」

幾分鐘後,他們駛上喬治·華盛頓幹道,朝北開去。

「從下一個岔道開出去。」科夫說。

他們開進一個觀景區。喬治敦的美景盡收眼底,還有波托馬克河,從腳下的深淵中流過。陡峭的懸崖邊立著一堵石牆以防下墜。天色已晚,觀景區內一輛別的車都沒有。科夫四下看看,打開車門,將T拽了出來。

科夫將瘦小的T攔腰抱住,舉了起來。

「喂,你想幹什麼?」

T徒勞地掙扎著。科夫爬上石牆,翻下另一邊。石牆另一邊只有窄窄的一條立足之地,前面就是臨江的陡坡,足有一百英尺高,岩石密布。科夫將T頭下腳上倒提著,懸在陡坡上。

「老天爺。」搖來晃去的T向下一看眼前的葬身地,嚇得放聲尖叫起來。

「現在,咱們可以輕輕鬆鬆把事兒辦了,也可以走麻煩的路子,可你得快點拿定主意,我的時間不夠,耐性也不夠。」科夫說。

文納波蹲在石牆頂上,看有沒有其他車來。

「最好聽他的話,T,這人可是說到做到。」

「可你們是警察呀,」T哀號著,「你們不能做這種混賬事,這是違反憲法的。」

「我從沒說過我是警察。」科夫說。

T的身體僵硬了,朝上看看文納波。

「可是,他是警察啊。」

「奧施康定,」科夫心平氣和地問,「我想知道華盛頓特區的買家是誰?」

「你發瘋了還是怎麼著?」T尖叫道。

「對,我是發瘋了。」科夫把手放鬆一點,T向下滑了大約六英寸。科夫現在只攥住這人的足踝。

「啊,上帝,耶穌啊,救救我吧。」T嗚咽著。

「說,」科夫仍用那種平靜的語氣說,「奧施康定。」

「我什麼都不能告訴你,那些傢伙會要了我的命。」

科夫又鬆了鬆手,這會兒他只抓住他的腳。

「你穿的是懶漢鞋,」他說,「懶漢鞋很容易掙掉。」

「不!」T號叫起來,「我說,我說。」

科夫不動了。

「不,我是說,你把我放下來,我告訴你。」

「桑尼,去發動汽車,我把這垃圾扔進波托馬克河。」

「不!我說,就在這兒說,我發誓。」

「奧施康定。」科夫又催了一句。

「奧施康定。」T重複一遍,接著便開了口。他說得很快,把科夫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克萊爾把她那輛沃爾沃開進自家車道,關掉發動機。她住的這個地方環境很好,離她的辦公室也不太遠。她很幸運,在房價飛漲之前就把它買下來了。雖說她收入還不錯,可住在弗吉尼亞北部的花費越來越高,高得離譜。地產商把他們能弄到的每一小塊地皮都塞滿房子,可情願買房的人仍舊很多。

離婚這麼長時間,克萊爾已經快認命了,覺得自己會一輩子獨身。她交往的圈子裡合適的男人沒幾個,而她對這幾個人全都不感興趣。

她拎起公事包,下車走上門前階梯。她打算一會兒還要出門,所以沒把車停進車庫。從後院轉出一個人,瞧著她。這是個黑人,身材魁梧,戴著頂帽子,可還是能看出他剃了個光頭。克萊爾注意到他身上穿著煤氣公司制服,手裡拿著電子煤氣表。他從她身旁走過,笑了笑,穿過街走了。

她打開房門走進屋,心裡還想著韋布的療程。從很多方面看,這次療程可以說令人震驚,可其中透露的信息卻比震驚更多。她放下公事包,走進卧室換衣服。外面天色還亮,她想享受享受這種好天氣,出去散散步。她又想起口袋裡那些葯,把它們掏出來細細檢視。那顆不認識的藥片激起她很大興趣。她有個朋友在費爾法克斯醫院藥房工作,他可以拿這顆葯做些化驗,告訴她到底是什麼。這顆葯和她見過的催眠葯都不一樣,不過也可能是她弄錯了。她希望她那些話也是錯的,即導致韋布在巷子里僵住的原因是藥物之間的交互作用,要真是那樣的話,韋布很可能永遠無法從這個打擊中恢複過來。

她坐在床上脫掉鞋子,走進小小的衣櫥間,脫掉衣服。天氣變熱了,她換上T恤衫和短褲,光著腳走出來,看看電話,尋思著是不是該給韋布打一個。她走到抽屜邊拿出一頂棒球帽,正準備戴上,突然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