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第二天,韋布駕車前往營救隊所在地匡蒂科。他沿陸戰隊四號路駛過校園風格的美國聯邦調查局學院,美國聯邦調查局和藥物管制署的學員都在這裡受訓。韋布曾經在這個地方度過了十三個星期,學習如何成為一名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訓練的壓力很重,十分緊張,回報是微薄的薪水、住宿舍、用公共浴室,他甚至得自備毛巾。但是韋布熱愛這種生活,醒著的每一刻都專心學習,盡自己最大努力成為一名優秀特工,因為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是為了做這種工作。

韋布邁出校門,新鮮出爐,宣誓成為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以後的六年他學習如何做一名外勤特工。他在美國聯邦調查局臭名昭著的公文山裡流過大汗,搜尋線索,從告密者嘴裡擠出情報,應答有關犯罪情況的申訴抱怨,長時間竊聽,通宵監視,一步步調查立案,逮捕那些應該刻不容緩送進監獄的傢伙。到了最後,韋布有本事一面雙手往霰彈槍里壓子彈,一面用膝蓋轉動方向盤開著調查局的車,以一百一十英里的時速在公路上疾馳,同時腦子裡只用五分鐘便能制訂出一整套作戰方案。

他的上司,包括珀西·貝茨在內(韋布在中西部工作了幾年後調到華盛頓外勤辦公室),在他的檔案里一次又一次寫下表揚意見。他的敬業精神、體力智力兩方面出眾的才能和他敏捷的思維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有時他也會不照章辦事,他認為大多數真正傑出的特工都是這麼做的,因為調查局有些規定是很愚蠢的。珀西·貝茨也是這樣教導他的。

韋布停下,下車朝營救隊的房子走去。只要是親眼見過那幢房子的人沒有一個會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它。他受到了熱烈歡迎。那些剽悍、堅強的男子漢,多少次面對死亡和危險,常人簡直難以想像,見了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當然是在私下裡。營救隊可不是個大家急於表現軟弱和情緒的地方,沒人願意在一位羞怯敏感型人士身邊開槍射擊、冒生命危險。這裡的一切都建立在資歷和能力的基礎上,這兩者通常總是密不可分,當然也有例外。

韋布把隊旗交還大隊長。這位領導頭髮花白,身材瘦削,肌肉發達,從前也是營救隊員,到現在還比多數人都強。他嚴肅地接過隊旗,和韋布握了握手。辦公室里沒其他人,於是握手化為擁抱。不錯,韋布心想,至少他們還沒恨透了他。

營救隊的隊部動工時本打算只裝五十個人,可現在有一百個人把這裡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大隊長的會客區後有些小辦公室。大隊長本人的官銜是協理主管特工,他下面的指揮系統包括一名指揮突擊隊員的督察和一名指揮狙擊手的督察。這幢空間不夠的房子里只有一間教室,既當會議室又當簡報室。每當直升機降落時,螺旋槳葉轉動的力量總會震得杯子跳動不已。不知怎麼回事,這種聲音總讓韋布寬慰不已。隊友們平安歸來了,他想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他順便去看了看在辦公室工作的安·萊爾。安六十歲了,比在隊部工作的其他婦女年長得多,真算得上是那幫強悍的小夥子們的家長。對他們這些把營救隊當家的小雞娃們來說,她就像一隻非正式的老母雞。

他在她辦公室找到她,關上門,在她對面坐下。

安的頭髮白了好幾年了,身材也走了形,可她的眼睛看上去還是很年輕,她的微笑美麗動人。

安從桌邊站起來,給了韋布一個他十分需要的擁抱。淚水打濕了她的面頰,她跟C小隊一直特別親近,而C小隊也極力向她表達感激之情,為了她替他們做的一切。

「你看上去不大好,韋布。」

「沒有平時那麼好。」

「我真不願意看到這種事落到任何人頭上,連我最恨的人在內,」她說,「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該出這種事的,韋布。我真恨不得放聲尖叫,一直叫下去。」

「謝謝你,安,」韋布說道,「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真的。我以前從來沒那樣僵住過。」

「韋布,親愛的,你這輩子花了八年時間招槍子兒,你不覺得這些是會累積起來的嗎?你不過是個常人哪。」

「就是這話,安,我本該比常人強才是,就因為這個我才進得了營救隊。」

「你需要的是好好休個長假,你上次度假是什麼時候?還記得起來嗎?」

「我需要的是情報,我需要你幫我弄到手。」

對這種話題轉變,安沒加評論便接受了。

「我會儘力的,你也知道。」

「一個卧底,名叫蘭德爾·科夫,現在下落不明。」

「名字很熟,我想我在華盛頓外勤辦公室工作時認識一個叫科夫的,你說他失蹤了?」

「營救隊這次行動,他是內線。估計他或者跟這件事有牽連,要不就是暴露了。有關他的情況,只要你能發現的我都要:住址、化名、已知聯繫人、工作情況。」

「他要是在華盛頓特區執行任務,他家就不會在附近,」安說,「卧底有個非正式的二十五英里規定,這樣當班時不會撞上哪個鄰居。有特別重要的任務時他們甚至會從這個國家的其他地方調人來。」

「我懂了。可就算二十五英里還是有不少機會,我們也許可以找找電話記錄、和華盛頓外勤辦公室的通訊聯繫之類的東西。我不知道你怎麼干這些事兒,可我真的需要你能弄到手的所有東西。」

「卧底多半用那種可以扔掉的電話卡打進來,卡上不多一點錢。卡在便利店裡買,用完扔掉再買張新的。這樣就沒什麼記錄。」

韋布的希望黯淡下來。

「這麼說沒辦法追蹤他們?」

他以前從來沒有追蹤過一個卧底特工。

安露出了她美麗的微笑。

「噢,韋布,總有辦法的。你只管讓我四周稍稍挖一挖就行。」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覺得自己像個阿拉莫人 ,墨西哥人不知怎的沒打中我。」

安理解地點點頭。

「廚房裡有現磨的咖啡,還有一塊我從家裡帶來的巧克力胡桃蛋糕,自個兒吃去,韋布。你總這麼皮包骨頭的。」她的下一句話讓韋布抬起頭來望著那張令人無比寬心的臉,「你背後有我幫你盯著呢,親愛的,別以為我沒這麼干。我什麼底細都知道,韋布,城裡上上下下什麼事都聽得見。只要我守在這兒,沒人,沒有一個人能背後整你。」

韋布走出去時心裡琢磨,莫非安打算收養他?

韋布沿著大走廊走下去,徘徊在展示營救隊過去行動的照片欄前。這裡以圖片形式顯示著營救隊的許多驚人成就。人質營救的信條就是「迅速行動,突然行動,猛烈行動」,營救隊的重大行動都遵循了這些準則。韋布看著一個曾經列入通緝名單的恐怖分子的照片,此人是在國際水域(他們稱之為「捕撈區」)抓住的,就像從沙洞里掏出一隻毫無防備的螃蟹,呼的一聲送走,接受法庭審判。這個人後來被判終身監禁。還有些多國聯合打擊某個拉丁美洲國家的一個毒品農場的照片。最後一張照片是一次十分緊張的人質危機,發生在芝加哥一幢政府高層建築里,結果人質全部獲救,五名劫持者中三名被打死。不幸的是,事情並不總能這麼順利解決。

他走出隊部,看見外面那棵孤零零的樹。這是一棵堪薩斯州州樹,種在這裡以紀念在堪薩斯州一次訓練事故中遇難的一名營救隊員,那位隊員自己也是那裡的人。韋布每次經過這棵樹都會不出聲地祈禱一句,希望它是他們不得不種的惟一一棵。祈禱就是這樣應驗的,不久他們這兒就會出現一片該死的樹林。

他走過營救隊的司令部,這座富於創意的建築又窄又高,樣子像個漂亮穀倉,一點兒也不像駐紮著一支精銳的執法部隊的地方。他停下腳步,望望那座拐了個彎兒的山坡,幾個靶場就設在那個地方。那兒還新添了一個一千碼的步槍靶場。

韋布繼續逛來逛去。那邊緊靠海軍陸戰隊設施的是黃磚路,這條七英里半長的設障路活像地獄,設有用十五英尺的繩索降落的陡坡,還有埋著帶刺鐵絲的陷阱,恭候失足掉落的人,另外還有純石質峭壁。營救隊資格考核那些天里,韋布在這條路上跑了無數次,把那可憎的每一英寸都熟記於心。小隊訓練項目里有十五英里跑,背著超過五十磅的裝備和磚頭之類的物品,負荷不能觸地,否則算輸;加上游泳,游過污穢不堪的冰水;攀登,五十英尺的長梯直通上帝;接下來是掙扎著奔上「傷心旅館」,不過四層,短途旅遊罷了。有時(是的!)還要從一艘破船船舷跳進詹姆斯河。

在通向畢業的跋涉途中,每個新人還得通過熱屋子。這是一幢三層磚塔,窗子被焊死的鐵板關得嚴嚴的。塔里的地板是網格狀,加上其他設置,保證了底層一把火幾秒鐘內就能把濃煙直衝到塔真。倒霉的新人被扔在第三層,只能靠觸覺加直覺摸索到底層,跑出門到安全地方。總算活下來了,怎麼犒勞你?沖你眼睛澆一桶水,沖凈煙灰,再賞你一次機會,幾分鐘後重來一遍,背上還得多背一個一百五十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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