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下江南 第十三章 喋血衡寶

四野中、西兩路大軍在湖南境內配合程潛、陳明仁起義之時,四野的東路大軍在江西境內發起了贛西南戰役。這是實現毛澤東大迂迴戰略,先解放廣東,最後在廣西境內迫桂軍決戰全盤計畫中的一環。

1949年7月19日,林、鄧、蕭等致電鄧華、賴傳珠、洪學智並第48軍軍長賀晉年、政委陳仁麒:

為打開進軍廣東的前進道路與創造有利的前進基地,並為迅速鋪開進軍廣東的各項準備工作起見,決定第15兵團之第48軍全部留於贛南,並要求該軍於兵團的先頭由南昌向贛州挺進。並以先頭師由高安經新喻、吉安、泰和、遂川直插贛江西岸之塘江,斷敵西退道路;軍主力經泰和、興國沿贛江東側向贛州挺進。以迅速敏捷之動作佔領贛南廣大地區,搶佔沿途公路橋樑。如贛州之敵未退,則包圍殲滅之,並儘可能將偽江西省主席方天所屬之兩個軍殲滅於贛南地區。如敵已退,即控制贛南信豐、南康、興國地區,維持交通,剿滅土匪,保證進軍廣東之陳、鄧兩兵團後交之安全。

湘贛戰役之後,江西綏靖公署主任方天率殘部盤踞於贛南,兵力共3萬餘人,其中正規軍1.5萬人。其主力曾遭到二野的殲滅性打擊,部隊均為新組建的,戰鬥力不強。

四野第15兵團第48軍根據野司的指示,於7月26日自南昌、上高地區出發,沿贛江東西兩岸兼路南進。

第48軍軍長賀晉年騎著一匹戰馬,在警衛連的簇擁下向南賓士。他本來有一輛吉普車,可是江西的山區小徑使他不得不換乘久違了的戰馬。

其時,方天的主力約2萬人集結在贛州一帶。賀軍長的作戰意圖是:東路第142師經遂川插向贛州以南,佔領南康,以切斷方天南逃廣州的後路;西路為軍主力沿贛江南下,準備以包圍姿態殲敵於贛州。

如果說白崇禧本錢小,那方天的本錢就更小了,何況他的部隊曾受到二野殲滅性打擊,現在糾集的3萬餘人純系烏合之眾。這群驚弓之鳥,一聽到解放大軍的腳步聲就爭先恐後地逃竄。賀晉年欲聚殲該敵於贛州城下的意圖當然就無法實現了。

贛西南戰役一開始就變成了追擊戰,雙方都在贛西南的山路上比賽腳力。

賀晉年一路疾馳,來到一處陰涼的地方,古木參天,路邊溪流奔涌,跑渴了的戰馬拉都拉不住,紛紛跑到路邊飲水。賀軍長遂下令原地休息,準備午飯,同時令電台架起天線。

吃過午飯,電台收到第144師電報:

我師已抵平江西岸,敵將船隻悉數破壞,無法渡江。

賀晉年看了電報大動肝火:「什麼『無法渡江』?沒有船就不能想別的辦法!人家方天會把船留下來讓你順順噹噹追上把他捉住給宰了?天底下哪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沒有船還有別的東西嘛!這裡是南方,到處竹子成林,稻草成堆,木板也有的是。怎麼就不能動點腦筋呢?」

軍主力渡過平江不久,方天率部棄贛州南逃。在南面擔負截擊任務的第142師只有一個團剛剛到達南康,這個團立足未穩,就見二萬潰兵一齊擁來,如決堤的洪水迅速漫過南康,隨即向全南、龍南、定南一瀉而去。

賀晉年聽說敵人在撤退,立即騎上馬朝贛州疾馳。剛一進城,就遇到第143師師長、政委,他們報告:「軍長,敵人都跑了,空城一座……」

賀晉年揮著馬鞭吼道:「你們到贛州來幹什麼的?還不趕快追!」

「我們朝哪個方向追?」

賀晉年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對身後的作戰參謀說:「令各師、團不準停留,迅速追擊敵人。142師向韶關,143師向全南、龍南、定南,144師折向廣昌、瑞金……」

賀晉年口述完電令,雙眼一黑就暈倒在馬上——中暑了。

軍部人員立即亂作一團,將軍長從馬上扶下,放在擔架上。他們不知軍長得的是什麼急病,野戰醫院被甩在後面一兩天趕不上來,只好送往外國教會開設的醫院。

抗日戰爭時期,蔣經國曾在贛南任行署專員。他信仰基督教,於是一些在日軍佔領區待不下去的洋教士紛紛來到贛南,使當地基督教興盛一時。

軍保衛處的同志對洋人不放心,怕他們是英美間諜,於是派警衛人員寸步不離地守護著軍長。

賀晉年躺在病床上,不斷接到前線的報告:「天氣炎熱,加之水土不服,病號多,掉隊的多,非戰鬥減員創了紀錄……」

賀晉年說:「這裡是老蘇區,讓他們放心追吧!跟不上隊伍的,就沿路丟下來,派個收容隊在後面,一面收容,一面交給老百姓安置。不要怕部隊減員,敵人已成驚弓之鳥,只顧逃命,你有一桿槍就能俘虜一大群。」

部隊根據賀軍長的指示,一路追,一路丟,一路抓,一路撿……

第143師自贛州向信豐、三南(龍南、定南、全南)追擊,師主力由公路經南康向信豐前進;第427團抄小路直插信豐,搶佔信豐橋,切斷敵軍後路。

師長張興華騎馬跑了20里,忽然發現前面的路上一片狼藉,敵軍遺棄的汽車、手推車、皮箱、背包擁塞了道路,漫山遍野像下了雪一樣白花花一片,那是被山風吹散的文件紙張。

師主力很快就追上了敵人的尾部,交火僅十幾分鐘,就押來大批俘虜。

張興華下令:「前面的部隊不要往後送俘虜,這樣會耽誤追擊時間。將抓到的俘虜原地集中,讓他們自己管理自己,編製原封不動,是連長的繼續當連長,是營長的繼續當營長,團師兩級不要。讓那些營、連長一管吃飯、二管紀律,原地聽候發落。」

天黑後,張興華登上公路右側的山頭,舉目一望,只見幾十里路都有交戰的火光,戰線綿延幾十里,雙方交織在一起,已經分不清敵人在哪裡,自己的部隊在哪裡。炮兵團看不清目標無法開炮,張興華令留下一半人守炮,另一半人拿起繳獲的槍去參戰。

師部的人也紛紛請戰,張興華手一揮:「作戰科、通信科和電台的人留下,警衛連留一個排,其餘的人都去打仗!」

參謀、幹事和警衛員們歡天喜地擁上公路,跟在炮兵團的後面向前奔去。

抄近路的第427團,一路上沒少打仗,那條路上的敵軍也不少。敵人是烏合之眾,缺乏訓練,腳力比不過走了上萬里路的東北大漢。從下午2時開始,一路打,一路追,一百多里的山路布滿了躺在地上喘粗氣的俘虜。天黑的時候,該團先頭部隊接近了信豐大橋。

從俘虜口裡得知敵人在橋上放了一噸炸藥,準備在解放軍追上來時炸毀大橋。守橋的是第69軍的一個連,橋西一個排,橋東兩個排。

解放軍的一個連化裝成敵第77軍警衛連,在兩名俘虜的引領下,大搖大擺地朝橋西走去。這個連就是董存瑞生前所在的連。

「哪部分的?」橋西敵人喝問。

「77軍警衛連,奉命來接替守橋任務。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快撤吧,共軍追上來了,聽見槍聲沒有?」

「又不是聾子,早聽見了。」

「那你們還不快撤?」

那名排長說:「先打個電話向連長請示,馬上與你們換。」

就在雙方對話之時,電話線被悄悄剪斷了,電話搖了半天搖不通。

解放軍的連長不耐煩地說:「什麼破電話?別搖了,快撤吧!」

那個排長毫不懷疑地下令撤走了。解放軍朝橋東走去,經過橋中間又將引爆炸藥的電線剪斷了。

橋東的敵人駐在一個炮樓里,那位連長說:「沒有上級命令,我不敢擅自做主。」

雙方在炮樓的一層爭執起來。解放軍的連長說:「你沒有接到上級撤退的命令,我可接到了上級換防的命令。你不換也行,兩個連守橋把握更大,就算你們幫忙了,我還得感謝你們。這樣吧,你們守一二層,我們守三四層。」

敵連長還在猶豫,解放軍連長就大聲說:「77軍警衛連全部上三四層!」

解放軍擁上三四層,將上面的敵人全部趕到一二層,隨後朝二層扔下一顆手榴彈,說:「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們換不換!」

敵人一見這架勢,慌忙說:「連長,我們走吧!他們是77軍軍部的,咱們惹不起,躲還不行嗎?」

「你們把機槍和子彈留下給我們用!」

那連長氣鼓鼓地說:「你們不講理,算了,我們走!弟兄們,把機槍和子彈留下,我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智取信豐橋之後,第69軍殘部擁向橋西,被機槍打了回去。

「77軍的弟兄們,不要打了,我們是69軍的,要過橋去……」

話音未落,機槍又響了。那伙敵軍嚇得掉頭往回跑,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過了半小時,又來了一夥敵軍,炮樓上的機槍又吼了起來。

「我們是77軍警衛連,要過橋去,你們別開槍。」

解放軍戰士暗笑道:「冤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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